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逃离地球之后 作者:独座 文案 2216年的地球破败不堪,绿星人却提出交换星球。 是疯,还是傻? 首批志愿者半信半疑地踏上了绿星,瞬间就被这里的碧水蓝天征服了。 然而不久之后,地球人却开始神秘失踪…… 食用指南: 1.披着科幻外衣的小故事 2.女主成长型 内容标签:科幻 星际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陆英 ┃ 配角:陆志达,赵南音等 ┃ 其它:成长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交换星球   2216年12月21日,地球已连续9826天处于污染红色预警中。      如此可怕的数字却并未刺激到人类,大家早已不在乎地球污染,只要“穹域”舒适安全就行了。      提起“穹域”,那可是二十世纪后,人类的又一大创举!      百年前,世界各国为了解决越来越严重的生态危机,纷纷斥资兴建大型防护掩体,用以隔离愈加恐怖的毒霾和污染的地下水。      直到八十年前,设立不久的地球环境保护联合体号召所有国家携手,共同创造了令人瞠目的奇迹——穹域!      穹域建立在各国原有防护工程体系基础上,贯通七大洲的隔离工程,使人类得以除下防毒面具,在穹域内自由呼吸、随意游走。      它不仅集中了全球最强的技术、人才和理念,甚至促进了人类的和平事业。      早在穹域建造之初,就平息了二十余场中小型战役。      而地球环境保护联合体促成的《穹域和平公约》更是明文规定,擅自开战的国家将被穹域永远驱逐。      一纸文书,竟真的为地球带来了八十年的和平。      由此世界各国各族慢慢习惯用斡旋、调解、仲裁、诉讼等手段解决问题,武力征伐成为了历史。      穹域自此成为人类历史上的又一块丰碑!      与此相反,地球环境保护联合体却在其创始人——威廉先生逝世后日益消沉,数十年来毫无建树。      然而,就在人们对其失望放弃,将组织戏谑为“球联体”;      在穹域不断升级,由单纯的防御体系变为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时;      沉寂八十年的“球联体”突放大招,再一次引爆了全球性话题——交换星球?!      居然有人要地球?      是疯还是傻?      半个月前,绿星向地球伸来了橄榄枝,提议与人类交换星球三百年,用以拯救这颗曾经璀璨的“蓝星”。      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,好似投放了一枚重型炸弹,把全球人都炸懵了。      惊喜之外,也难免生出种种猜忌,铺天盖地的争论声蔓延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。      帝都大学当然概莫能外!      作为一间有着悠久“清谈”传统的名校,帝都大学对社会事件向来敏感,这回更是高高举起了“反对”的大旗,一跃成为全亚洲“反对派”的大本营。      此时此刻,二层第五阶梯教室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辩论会,星球交换的支持者与反对者正面红耳赤地争辩着。      汉斯微微依着讲台,环着双臂,仰着下巴扫视着在场的学生们。      他的目光从一个个兴奋的小脸上滑过去,终于落在一个女孩身上。      这位叫“陆英”的女生,从一开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。      不,并不是因为漂亮。陆英不过中人之姿,可怎么说呢……      嗯,至少在这间全国排名前五的贵族学校中,她的相貌极为“出众”!      帝都大学盛产俊男靓女,只是无论男女,几乎人人一副单眼皮。而陆英的双眼皮,就变得格外扎眼。      汉斯曾听一位促狭的朋友戏称,中国18-21岁的年龄层中,完全可以凭“单双眼皮”判断一个人的出身。      二十年前,这片大地正狂热地流行单眼皮,凡基因优化的婴儿几乎全选了单凤眼。      因此,在那几年出生的人中,明明是显性遗传基因的双眼皮,却几乎只存在于下里巴人身上。      汉斯本以为这只是个玩笑,可数个月生活下来,才不得不承认这个标准很好用。      想到这里,他不由微微摇头,作为一个德国人,完全无法理解亚洲人的审美眼光为什么如此标准化。      看看这一教室相似的脸,真是无语!      不过也正是这种集体主义精神,使得他在这里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。      帝都大学以其悠久的历史传承和影响力,可以轻易左右其它学校的战队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帝都大学的舆论就是这个国家的风向标。      而教室里那位魂游天外的女生,那个仅占两成比例的公费生——陆英,倒似乎是个例外!      汉斯好奇心起,手指一点,要她发言。      陆英正托腮窝在课桌上,猛然听到老师点她起来有些蒙,只好心不甘、情不愿地站起来。      她往下压了压心中的火气,努力不表现出任何不满。      虽然,她非常不满!      天可怜见,她辛辛苦苦教四份家教才能勉强维持这里的生活,难道是为了听同学来吵蛤.蟆坑的?      数月前,陆英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帝都大学,成为这所贵族学校的公费生之一。      可入学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,虽然不必支付庞大的学费,可贵族学校的其它开销也极为惊人。      而学校里的公费生个个都是尖子里的尖子,学霸中的学霸,她并无把握拿到奖学金,只得申请助学贷款。      好在工人家庭出身的她,对勤工俭学并不陌生。      可让她拿着全家凑出来的“巨款”,坐在名校听吵蛤.蟆坑,如何甘心?!      陆英还没有站稳,就听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。      一个男生大笑道:“哟,资深潜水员亮相了。哈哈,我们倒是很关心你的立场呢!”      教室里立即传出一阵哄笑,就连刚才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位也松下肩膀,看好戏似的望了过来。      汉斯微微讶然,似乎不明白学生们怎么是这种反应。      陆英却是微微一哂,自从星球交换的话题一出来,学校就炸了锅,同学们旗帜鲜明地分为支持、反对两个阵营。      甚至某些基友、小情侣也为此反目。      她却不表态、不站队,成为绝缘体一般的存在。没多久就成了同学们眼中的“异类”,处处受排挤。      无所谓!      好稀罕?!      陆英并不在意大家的哄笑,淡淡地说:      “我只是名一年纪学生,知识、眼界都不够,对交换星球的信息也知之甚少,并没有成熟的想法。有道是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我的任务是来这里学习……”      感觉到自己的话越来越冲,她狠狠刹住话头,差一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。      汉斯抿了抿嘴角,循循善诱地引导道:      “交换星球的信息披露得太少,而这正是我们要争取的!此事关系到这间教室,乃至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,我们必须发出声音!所以,让我们知道你是怎么想的,好吗?”      陆英咬了下嘴唇,把差一点破口而出的话,强行又咽了回去,克制地回道:      “我只关心能否拿到奖学金,四年后能否找到工作。您担心的事情太宏观,不关我事。我只是升斗小民,上边让换就换,不让换就不换,这么大的事我说了也不算数!”      她一边说一边想把舌头咬掉,可话越说越顺溜,还是带出了情绪。      当然这已是尽力控制了,她真正想说的是:      老师,你就好好讲课吧!聊闲天混工资,不羞愧吗?      她的回答不止引来嘘声,连汉斯也不由蹙眉,委婉地批评了几句,并借机教育学生们应以天下为己任,不可只求独善其身。      陆英垂头“受教”,心想这德国鬼子的国学倒是不错。      汉斯还没说完,一个男生伸着胳膊喊道:      “老师,球联体考察队的绿星资料公布啦……”      一句话还没说完,汉斯已敏捷地按下了开关,教室里随即被一片惊呼声、抽气声掩盖。      陆英不以为然地抬眼望过去,也不由呆呆定住,半张着嘴痴痴望向正对面的大屏幕……      那上面赫然是蓝天白云!      “球联体”考察队镜头所到之处绿意盎然,不知名的各色怪异植物郁郁葱葱,期间还点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。      那种古老油画中“自然风光”的影像,配上鸣鸣鸟蝉,再添上漫步其间的尖耳朵绿星人,仿佛童话王国一般。      简短的新闻片段不过两三分钟,教室里却陷入长久的沉静。      过了好半天,才有一名学生置疑:      “老师,这是造假的对吧?博物馆里就有这种老资料,绿星人想必是P上去的。绿星的科技又不落后,怎么可能保存这样的处-女地?再说真有这么美的星球,谁舍得换啊?”      一句话打破了室内的静默,大家纷纷热烈发言:      “话也不能这么说,两百年前的地球也不是现在这样。说不定绿星环保做得好呢?毕竟交换星球这么大的事,就算球联体被骗了,还有地球总联盟呢!联盟里个个都是精英,怎么可能上当受骗?更何况此事关系着全人类的利益,不可能由着球联体胡闹。”      “就是,就是!而且球联体也挺靠谱的啊,穹域就是他们弄出来的!如今地球环境越来越糟,他们要再不干点正事,只能解散了吧!”      “喂,你立场变得也太快了吧?一个宣传片就给忽悠过去了!没看过广告吗?现在这些资料都是球联体搞出来的,只是一家之言,我存疑。”      “……”      陆英没在意他们的争论,整个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刚才看到的画面。      讲真,她倒希望这些是真的!      和穹域中生活的绝大多数人不一样,她对地球有着更深的了解。      她的父母都是垃圾厂的“外勤”人员,由于工作的关系,经常要走出穹域,和地球亲身接触。      从父母的言谈中,陆英对地球也有着更为感性的认知,很清楚地球的空气、土壤、地下水已经全方位污染,石油也即将枯竭……      球联体考察队的资料就算再夸张,只要有两成可信,人类就值得冒险!      只是,这些资料是真的吗?      如果绿星这么好,为什么要交换星球?      如果这些资料是真的,那绿星人的企图又是什么?      天下真有免费午餐吗?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按预收情况,本想写古言。结果持续的雾霾,生生憋出了一篇科幻! 本文只是披着科幻的外衣,没啥科技含量,要不是涉及外星人,倒更想把它归入幻言。 总之,新文求支持,求收藏~~~么么~~~~~~ ☆、志愿者   一石激起千层浪。      球联体考察队的资料很快就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地讨论起来,一时间各种声音都冒了出来。      饶是置身事外,陆英也不由好奇,一头扎进网络讨论战。      不看还好,只粗粗扫过几眼,她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,学校的风向也变得太快了!      身为死硬“反对派”的帝国大学BBS中,居然突然多出许多支持派的拥趸,甚至有些人已将绿星人视作“救世主”膜拜了!      不知哪里的高人,竟找来一堆绿星人的理念、信仰进行分析,指出绿星崇尚自然,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之道。      其中一个帖子,楼盖得又高又快,令人无法忽略。      陆英一目十行看下去,似乎是篇绿星人写给同胞的信,不知怎么被人类截获了。      信的开头,绿星人煽情地描述了古老的“蓝星”,号称地球曾是整个太阳系最璀璨的蓝宝石。      然而贪婪、短视的地球文明将之毁坏殆尽,使明珠蒙尘,将蓝宝石变成了死鱼眼。      笔者的身份不难猜,显然是此次来地球的工作人员。      绿星人声言第一眼看到满目疮痍的地球时,就兴起了拯救这颗行星的决心。      之后则是一长段对人类的尖锐指责,甚至批评人们引以为傲的“穹域”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乌龟壳。      人类龟缩其间,不敢面对地球的衰亡,最终只能引起行星及人类的灭亡。      为了拯救地球,他倡议绿星与地球交换三百年。      一方面让地球人在绿星学会与自然的相处之道,另一方面,由“更为先进的绿星文明”来拯救地球,让曾经的蓝星重焕光彩。      信的最后甚至高呼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”,号召绿星人支持他的提议,拯救蓝星,改造愚昧落后的地球文明!      陆英从头到尾看完这封信,不由羞愤交加,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跳,一张小脸也憋得通红。      她看不得绿星人那幅高高在上的嘴脸,受不得他无礼刻薄的指责,可心里又隐隐然觉得并非无理取闹。      她急切地滚动屏幕,查看大家的回复。      一开始,帖子几乎被排山倒海的骂声、吐沫淹死,只偶尔闪出几条回护之言,却并不显眼。      直到405楼的一篇大论之后,楼主引经据典一通分析,自此风向为之一变,倒是支持的声音渐多。      帖子演变到最后,竟出现了一批膜拜绿星“高级文明”,期待被绿星人拯救的支持派。      而学校随机投票的比例,也从反对派遥遥领先的二八分,一跃成为现在的四六开。      形势变得好快!      陆英脑子有点乱,她不排除有个别绿星人心怀天下,愿意以一种大无私的精神拯救一颗与己无关的行星。      可是,绿星无论是联盟制、帝国制、还是军阀独.裁,任何形式的执.政者都不可能做出这种冲动、危险、高尚的决定。      如果绿星真的那么好,那绿星人实在太高尚了!      只是,高尚得超越了合理的范畴。      ……      一周后,交换星球的事越炒越热,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      陆英可没空听人吵蛤.蟆坑,逃了汉斯及另一位老师的所有课程,不是泡在图书馆里,就是外出家教赚钱。      这天,她接到家里电话,要她回去一趟。      陆家与学校同城,回家极为方便。因学校伙食太贵,母亲便常常叫她回家去打打牙祭。      陆英三四个月没回来,猛然一走进婆兰区,还真有点不适应了!      街道两旁低矮破烂的房屋,伸出长短粗细各异的长竿子,挂满了花里胡哨的各色衣物。小内内不仅公然飘在行人的头顶,甚至还滴滴答答向下掉着水珠……      陆英不由莞尔,当真是由简入奢易,由奢入简难,才几个月她竟不适应了!      要知道刚入学那阵,她倒是很怀念这种随意晾衣服的日子。      倒不是喜欢这种情调,而是烘干费太贵,烘双袜子还要两份钱!      她偷偷在屋里晾过几回袜子,却被同寝室的小公主举报了。那吐血的罚款,至今让她想想都不寒而栗。      还是婆兰区好啊!      看惯了帝都大学里基因优化的师生们,她忽然觉得连行人都分外真实:八字眉、厚嘴唇、扇风耳、罗圈腿……      或许每个人都带着出身的烙印。      陆英生于斯长于斯,就是再厌弃、再想离开婆兰区,内心深处却还是对这里有着亲切、踏实的感觉!      正胡乱想着,忽听到有人招呼,却是几位老街坊,捉住她好一通打听星球交换的事。      陆英颇感意外,婆兰区的人几时关心起城里的事了?      婆兰区原名“破烂区”,原是B市唯一指定的废品回收区。后因废品回收业日渐衰败、又影响市容市貌,于40年前被市里取缔了这项业务,更名为“婆兰区”。      名字虽然改了,废品回收业务也没了,可垃圾二厂仍在!      这里方圆百里的住户,不是垃圾二厂的职工家属,就是需要频繁出穹域谋生的人家,婆兰区仍旧为市民所不喜。      B市的人宁可绕道,也不愿靠近婆兰区,似乎生怕因此沾染到垃圾味,亦或是域外的毒气。      久而久之,婆兰区便成了化外之地。      不止外边的人不愿意来,区里的老住户也不惜得打听外间的事情,婚丧嫁娶基本全在本区解决了。      陆英却是个例外!      自她十三岁考出婆兰区后,一路就读于重点学校,数个月前更是一举考取了全国前十的名校——帝都大学,成为全区父母口中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      陆英却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儿,于她而言,考个好大学只是一个“小目标”,是借此离开婆兰区,摆脱出身阴影的一个踏板。      她和街坊敷衍了几句,就快步拐进单元楼,匆匆溜回家中。      不想母亲开门的第一句话,竟也问起星球交换的事!      陆英微微一愣,转而也明白过来,对婆兰区的居民而言,她天天生活在名校,自然接触的消息比较多。      她微微耸了耸肩膀,虽然已经是网络化社会,但考虑到圈子的不同,这种刻板的印象其实也是不争事实。      只是没有想到,星球交换的事居然连婆兰区也惊动了!      陆英不明白母亲关心这些做什么,陆家既不是高知,又不是高干,甚至挨不上既得利益阶层,这是操得哪门子的心?      还是先泡个美美的热水澡,来得切实!      要说这几年在外边住校,她最惦记的就是泡澡了。      原来的中学没这条件,大学倒是全套的上好设备,只可惜收费过高,每次仍只选淋浴。      陆英慢悠悠地泡了半个小时,掐着父亲回家的点才依依不舍地出来,换了身家居服晃出来,挨着父亲坐到沙发上。      陆志达笑着问了她在学校的日子,才聊了没两句,晚饭就得了,一家人团团围在餐桌上吃饭。      赵南音老话重提,又问起了交换星球的事。      陆英随口说了几句,看出母亲支持的立场后,便处处与她做对,尽是说些反对的言论去堵她。      她在学校里听得多,就是捂着半边嘴,也能把母亲说得一愣一愣的。      赵南音可拿这个宝贝女儿没辙!      自打女儿考上了帝都大学,她可是在同事、邻居面前大大出了番风头。现在更是将独生女奉上了神龛,说话都先怯了三分。      赵南音不住向丈夫使眼色,连陆英都看出来父母找她有事,陆志达却不理会,直到女儿吃完最后一口饭,才慢悠悠地说有事要同她谈。      陆志达不理女儿学校里那些虚头八脑的理论,心中自有他的一番道理。      在他看来,穹域里的人全是睁眼瞎,根本不知道地球已经恶化到何种程度。      只有他和妻子这些常去域外的人,才最有发言权。      而以他的所见所闻,地球早已经没救了。绿星只要不设穹域,那生存环境就比地球强百倍!      绿星的资料虽是球联体的一面之辞,可毕竟还有地球联盟监督。事关全人类的共同命运,联盟还是值得信任的。      陆志达进一步向女儿分析到,以他家的具体情况而言:      他与妻子有常年域外工作的经验,比普通家庭多了野外生存能力。而女儿年纪小,很快就能学会。      最最最重要的是,他得到小道消息,球联体已经开始低调物色志愿者!      他和妻子商议,想在局势未明朗前抢占先机,争取成为第一批进驻绿星的人类。      陆曼听得一愣一愣的,没想到置换星球这种关乎全人类命运的事,居然就这么砸到了她的脑袋上!      父亲分析得好有道理,她竟无言以对。      陆志达见女儿发呆,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笑道:      “你已经十九岁,算是成年人了。咱家除了醒汆儿早点,又有一些户外生存经验,再无其他优势可言。回头你好好想想,有想不通的地方,咱们再细聊。”      说到这里,他又郑重嘱咐女儿保密,不要和别人提及。      陆英机械地不住点头,晕乎乎回到卧室面壁。      她一会觉得父亲考虑得有道理,她家没背景、没门路、没财力,除了搏一把,没有更好的出路。      可一会又想起了老师的分析,觉得绿星人不可能那么好心,冒着文明毁灭的危险去拯救地球文明。      一时间天人交战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      陆曼向后仰倒在软软的床垫上,视线自然而然望到天花板上阿莫少校的宣传画,嘴角不由弯了起来。      秀眉随即又蹙了蹙,她又忘了阿莫到底是少校,还是上尉了?      不管了,反正阿莫是最厉害的机甲战士。      嗯,或许不是最厉害的,但绝对是最英俊的那个!      陆英懒得再去想那个“to be or not to be”的议题,随手点开阿莫上校的粉丝群。      才一打开,就听到群里一个女生咋咋呼呼地尖叫:      “啊啊啊啊,阿莫对交换星球一事发言了!”      陆英忙凑到墙边,一边立着耳朵听女生继续,一边在墙面搜索阿莫的新闻。      找了半天,却只搜到“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”这句寡淡的答复。      寡淡是寡淡,倒也贴合他军人的身份。      陆曼唇边溢出一丝苦笑,看来拥有上亿粉丝的阿莫上校,和她也有相似之处。至少在置换星球这件事上,他们都只能“服从”!      想到这里,心头的大疙瘩迎刃而解。      地球是否要与绿星交换,这是球联体都无法作主的事,更遑论老师、阿莫,以及无足轻重的她?      至于陆家要不要做“志愿者”,父母已经商量好。父亲的话说得倒是漂亮,其实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,只是知会她罢了。      呵,还真是庸人自扰!      想通了这一切,天地豁然开朗。      陆英不再和自己过不去,也不想让父母别扭,不等过夜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,自此等待命运的宣判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文所说的“基因优化”与整容不同,通过基因筛选可以使宝宝接近父母的“设计”,却是有限制的。 比如孩子的发色虽然能选,可宝宝的家族如果是纯黄种人,根本没有黄发的基因,那也只能是黑发。 而且在基因优化中,外貌只是极小的部分,更多的是对身高、智商、抵抗疾病等方面的干预。 这篇小文不算长,保证完结,请放心入坑~~~~~~ ☆、英雄救美(小修)   自那日起,陆英便安心等待命运的宣判。      陆志达却不像女儿那样大松心,公关的工作一刻也没有落下。      两个月后,在星球置换议题焦灼的辩论声中,在大街小巷的请愿游-行的队伍旁,陆家三口悄然坐上迷你穿梭机,离开了熟悉的婆兰区。      陆英不像父母那般欣喜。      天翻地覆的变化令她无所适从,不知前方等待的将会是怎样的人生,心中惶惶不安。      十多分钟后,一家三口到达了位于好望角的“首批绿星志愿者临时接待站”。      陆英一下穿梭机,就被摩肩接踵的人群震慑到。      她悄声询问父亲,才得知此行有3000个家庭入选,甄选了一万名志愿者。      陆志达也所知有限,只清楚一旦能证明地球人可以适应绿星的生存环境,志愿者便可成为首批移民。      更重要的,无论“星球置换”计划能否善终,他们都有权选择是否留在绿星上生活。      陆志达留恋地望了一眼候机厅,默默向地球绝别。      永别了,穹域!      陆英并未注意到父亲神情的变化,更不清楚他心里的小九九,两眼只一眨不眨地望向那个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。      她没坐过太空飞船,直到一窗之隔的庞大“建筑”微微移动,才发现那是飞船!      天啊!      眼前的居然是太空飞船,这……简直就是移动的城堡!      进入飞船后,陆英和母亲的眼睛愈发不够使。母女俩一会指这个,一会指那个,不住向陆爸爸问东问西。      陆志达高中打篮球联赛时曾坐过一次飞船,却不过只是到月球晃了一圈儿,哪里见识过这种有吃有住、能游泳、能健身、能购物的豪华飞船?      赵南音压低了声音向丈夫说:“光买这么一张票,恐怕就得咱们撅着屁股干三五年。啧啧,这回还真是来值了!”      陆志达轻哼一声,才要回话,却见女儿扬着一份《志愿者名册》叫道:      “爸,快看这里!B市只有两家入选,咱们竟然中了!”      母女俩大眼瞠小眼,齐刷刷望向一家之主。      陆志达胸有成竹地挤挤眼,笑道:“我们幸运呗!”      陆英不信父亲的话,正待追问,却见飞船灯光忽得一暗,周遭的喧嚣也随即沉寂,从音箱里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。      机长例行交待几句后,是球联体的负责人讲话:      【首批入驻绿星的志愿者是在平衡了国别、种族、性别、社会分工等多种因素后,以家庭为单位挑选出来。】      【球联体共动用了四架大型飞船。此外,绿星还派出两艘小型引航飞船,一齐从地球驶向绿星。】      【船上除志愿者外,还有数百名球联体工作人员随行……】      陆英一开始还听得聚精会神,等飞船启动后,她的眼睛却死死地凝在面前的小屏幕上,瞠目结舌地看着。      这就是地球?      太可怕了!      虽然无数次听父母描述过域外的情景,可是直到她亲眼看到那浑浊的一片,心口猛得窒了一下。      地球笼罩在一片浓雾中,好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初,混沌一片。      她疑惑地向左右望望,这才看到大多数人也默默盯着屏幕,一脸便秘的神情。唯有父母神色泰然地耳语着,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。      此时,陆英不由想到那封绿星人的信:      【贪婪、最短视的地球文明却将之毁坏殆尽,令明珠蒙尘,将蓝宝石变成了灰白色的死鱼眼。】      【人类引以为傲的“穹域”不过是逃避现实的乌龟壳,人类龟缩其间,只能引发整个行星及人类的灭亡。】      【拯救蓝星,改造愚昧落后的地球文明!】      【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】      ……      太空的漫漫长途并未令陆家人感到乏味,反而因飞船上优雅的环境、体贴入微的服务,生出乐不思蜀之感。      志愿者来自全球七大洲、四大洋,不过阶层却大致相同,出身都不金贵。      毕竟有权有势的人家,是不可能来这里充当“小白鼠”的。      这样一来,人们相互间并不打听彼此的出身,反而更热衷于讨论怎么拿到这张宝贵的“船票”。      陆英由此甩掉了“婆兰区”的包袱,去除了歧视与嫉妒后,在飞船上结交了几个朋友,便也渐渐将对绿星的忐忑冲淡了一些。     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,这一天,太空飞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——绿星。      舱门还没有打开,人们已经迫不急待收拾好物品,到公共区域等候,没一会就排起长龙,连过道都挤满了人。      陆志达倒是沉得住气,按着老婆说道:“咱不急,这么多人要出去,至少也得十多分钟。左右出去也是等着,何必背着行李罚站?”      很快,陆家所坐的这排就空了一半。      陆英见父母不急,便凑到窗前,找coco聊天。      coco是她在飞船上结识的一个玩伴,也是大一的新生。她来自加拿大,是位混血妹子,虽是黄发碧眼,却讲得一口流利的中文。      陆英摆弄了一会窗子的开关,可两个窗子却一个也打不开。      coco劝道:“别费劲了,应该是总闸关了。”      两个女孩不甘心,索性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聊天,希望过一会儿能开窗子瞧瞧。      陆志达这时把随身的书包交给女儿保管,陪着老婆去上厕所了。      陆英和coco聊了不多时,队伍突然骚动起来。后边的人向前不住推搡,少时前边传话过来,说是舱门又关上了!      这话一下刺激到人们脆弱的神经,大家眼中多了丝戒备和慌张。      五分钟后,一个二百多斤的中年大叔怒吼一声,推开挤挤挨挨的人群,强行向窗子这边挤了过来。      陆英见到此人不由蹙眉,他正是此行最惹人厌的美国佬,名叫“约翰”。      约翰言行粗鲁无礼,一路始终为难空乘人员,还和别的乘客干过几次架,似乎所有人都要让着他才行。      陆英本想回避这个刺头儿,可约翰庞大的身躯已把路堵得死死的,二人只得往椅子深处缩了缩,生怕触他的霉头。      约翰摇摇摆摆晃过来,粗暴地拍打起窗子开关,见窗子没反应又是一通儿捶打,怎奈窗子却纹丝不动。      他低骂一声,提了提摇摇欲坠的裤腰带,可腰带被宛如七个月身孕的肚子阻在下腹,根本提它不起。      陆英见他要踹窗子,恐玻璃飞溅的碎片扎到身上,猛然站起身,拉着coco向外走,可约翰硕大的身躯却动也不动,完全没有要让路的意思。      陆英正要发声,coco已抢着说道:“请让让,我们过去一下。”      那知约翰并不让路,反而一把将她推倒在座位上,提脚就要踹那扇窗子。      陆英见coco倒下,拦在身前质问:“你这人也太不讲理,居然连女人都打,好大的本事!”      她的英语不算地道,吐字却非常清晰,像小钢珠砸在玉盘上一般,清清脆脆地传到所有乘客耳中。      约翰似乎有些下不来台,粗喘几口气才反应过来,大声道:      “谁打人了?我只不过推她一把,是她自己没站稳!呵呵,打人可不是这样的,要不你来试试?”      陆英没想到这人竟混到这种地步,咬着嘴唇,狠狠盯住他的眼睛,犯起了倔脾气。      她一步也不退让,默默地立在胖子面前,冷硬的态度明确地传达出一个讯息:      【有本事就来,姑奶奶不怕!】      神情和动作比语言更易沟通,约翰满是横肉的脸很快就变成猪肝色,举起拳头就贯了下来。      陆英练过半年和气道,虽不会打人,防御倒是有些基础。      待对方拳头一举,她已将重心悄悄转移,轻轻松松避过了这一拳。      可没想到,对方还不算完,居然收回手臂还要继续!      好不要脸!      陆英并无把握避开下一拳,索性双臂微屈护住头脸,屈起身子,把头埋在双膝间,用小腿护住脏腑等要害部位,准备好挨打的姿势。      当初学和气道时,老师声称先要学会挨打,之后才能学会打人。      陆英咬牙挨了一个半月的摔打,成天身上没一块好肉。可等她好容易熬出来,才学了半个月,便被母亲喊了停——      学费太贵!      她无奈只得罢手,不过倒也由此窥到了挨打的秘诀。      敌强我弱,只能曲线救国了。      陆英见对方力气虽大,可出拳、收拳都比较慢,便想着先挨一下,然后在打回来。      虽然只学了半个月,好歹知道人体什么部位最不抗拳头。      不把他打见了红,她就不姓陆!      陆英虽然算计好了,却没什么临场经验,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,身子也微微发颤。      就在她咬紧牙关等待反击时,却没有等来拳头,反而听到coco的一声喝彩,以及天塌地陷般的震动。      陆英猛然睁开眼,却见约翰已仰卧在地上,正扭着一身肥肉,挣扎着要坐起身。      无奈他体积过于硕大,在狭窄的过道里折腾了半天,愣是没撑起身子,肉虫子一般固悠着。      而周遭则是一片口哨声、嘻谑声,大家估计早就看他不惯,此时便好似痛打落水狗一样起哄,竟没人扶他一把。      排在队伍前边的几个小伙子,甚至站到座位上,伸着脖子往这边瞧热闹。      陆英有点方,怔怔地看了一圈,才发现coco正向一个男生道谢。      原来是有人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了。      那男生一脸兴奋,眼神却总是闪躲,根本不敢和coco直视。只在coco不注意时,才偷偷瞄上一眼。      陆英就嘿嘿了,她就不必去凑热闹了,人家英雄救的是“美”,可不是她!      coco的行情极好,一路上已不知捕获了多少“芳心”,而且还是黄皮、白皮、黑皮全部中招。      陆英看看兀自挣扎的约翰,再看看小英雄,不免怀疑是不是搞错了。      那男生与自己年龄相仿,他的身材在黄种人里虽也算得上是魁梧的,可和这个美国佬比,真的完全没有优势。      而他居然把这么个二百多斤的大叔给撂倒了,还是一击即中!      啧啧,这也太夸张了!      约翰的儿子这时不知从哪里挤过来,也不知是被现场气氛所摄,还是对老爸的行为并不认可。      小约翰倒是没叽歪,俯身扶起父亲,搀着他挤回了前边。      少时,队伍又开始缓缓向前挪动,只是速度很慢。      陆爸、陆妈这时也从厕所回来,问清缘由后,自是向男生千恩万谢。      男生名叫莫其,与他伯父同行。      好巧,他也是中国人!      陆、莫两家长辈边聊边走,没一会就坠到了队尾。      陆英见coco在前边向她招手,无奈地耸了耸肩膀,随着家人落在最后收尾。      两家人一踏出太空飞船,先被天上的蓝天白云惊艳了一把。      穹域虽然舒适,穹顶却永远是死气沉沉的灰,如今见碧空如洗,怎么可能不激动兴奋。      看惯了广告的地球人,哪里想得到绿星人会这么实在!      那些考察团的素材居然全是真的,丁点儿没有注水,给了大家一个结结实实的惊喜。      莫怀仁光顾着看天空,一脚迈空,差点从电梯上滚下去。      好在陆志达反应快,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,这才幸免于难。      陆英受这一吓,倒猛然反应过来,刚才应该从来就没关过舱门,只是所有人都如他们一般贪恋蓝天,队伍才会频频卡在门口!      对于没有离开过穹域的人们,能像这样裸.露在天空下,自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,展开怀抱感受这徐徐的清风,已是天堂!      随着电梯一路向下,直到距地面越来越近,陆英才渐渐看清楚下边的情形。空旷的场地上,人们排成四队在过安检。      而安检的出口处,则有几排绿星士兵持枪而立。      陆英不由惊呼:“绿星军队!他,他们荷枪实弹……要干什么?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大肥章求收藏~~~ 天啊,我终于会看灌溉了,谢谢魔薇的5瓶灌溉~~MUA~~~ ☆、吞噬   顺着陆英的手指望过去,众人见几百名绿星士兵持枪而立,把安检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。      绿星人与人类的DNA极为接近,外表区别不大。      他们的皮肤为青绿色,身材矮小,平均身高约莫1.5米,鲜有肥胖的。至于五观方面,除了尖尖的耳朵、金鱼般向外突出的眼球,其余均与地球人无异。      这些军人不止身材瘦小,军姿也极为散漫,三三两两站在一处交头接耳。      这些绿星军人又瘦又矮,看起来比陆英显得还要弱小,再加上他们这种稀松、随意的样子,即便人手一枪,威慑力却很有限。      不止是士兵如此,绿星的安检工作也极为懈怠,似乎只是在走形式而已。      虽然如此,奈何人多,倒也有得等!      陆、莫两家又是走在队伍的最后,眼瞧着一辆辆车满载了人驶出去,剩下的车辆越来越少,心中不免有些发虚。      赵南音抱怨道:“就你慢性子,一口一个不着急。你看看,人家全走了!”      陆英一向讨厌母亲的唠叨,此时倒是难得站在同一立场。      眼瞧着coco和另几个朋友先后绝尘而去,才在太空飞船上混熟的小圈子,转眼间便分崩离析了。      彼此间甚至没有道别一声,要她如何淡定!      陆志达不以为意地回道:“车子早开、晚开没什么区别,绿星人要想把咱们分开,就是一起开车,目的地也不见得相同。要是不想分开,那早到晚到又有什么分别?左不过客随主便,既来之则安之呗!”      赵南音狠狠白了丈夫一眼,倒也不再埋怨。      莫怀仁捋着胡子,慢悠悠地发表看法:      “我猜分开的可能性比较大,一万人类聚在一处是个威胁。绿星的军队如此涣散,必然会牵扯过多的军力和警力看守。不过看他们准备的车子,至少咱们这艘飞船上的两千多人,应该离得不太远。”      陆英深觉有理,绿星人既然没动用到穿梭机,想必这几车人离得较近,以后见面也不难。      也是她自小单打独斗惯了,对友情并不过于执着。      在十多年的生活轨迹中,也只有在婆兰区上小学时,因同学大都是垃圾二厂的子弟,没有遭受过歧视和排挤,与同学相处还算融洽。      然而,自从她考出婆兰区,进入市重点学校之后,几乎一直生活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中,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。      陆英不过小小的失落了一下,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。      她当下更在意的是绿星,想知道这里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?      终于轮到安检时,陆英的两条腿早就站木了。      负责安检的绿星人看来也很疲惫,将小小的身躯靠在机器上,鼓着突出的眼珠静静地看着,任由陆家的行李一路红着灯通过,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      陆家三人相互望了一眼,彼此都不由松了一口气。      上车时陆爸、莫伯伯去放行李,陆英则走在最前面。她的脚才迈上车子的踏板,就听到车里有人用粗鄙的美语叫着:      “慢死了!凭什么让我们等那几头**,这是变向奖励笨**,惩罚我们这些优秀的。这不公平,我抗议!你既然是这里的负责人,就要有所作为……你要不管,我就投诉你!”      另一个略显斯文的声音,没什么底气地回道:      “可是……约翰先生,你明明就不该坐这辆车子。刚才是你嫌另一辆的位置不好,死活非要坐我们这辆车……”      陆英听到又是约翰滋事,心里万幸刚才把父母的翻译器调成“绿星语言”模式。      父母英语不好,应该听不懂约翰满口浓重的南方美语,倒是免得再生闲气。      她打算装聋作哑,身后的莫其却不干了。      他个子原本就高,猛然探出半个身子,在陆英身后扬手招呼道:      “嗨,红脖子约翰,你这是要投诉谁啊?咱们球联体的负责人宾利先生在收尾呢,你是想把他留在这里吗?”      约翰伸脖子看清来人,摸了摸酒糟大鼻头,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,悻悻然又坐了回去,终于偃旗息鼓。      工作人员给了莫其一个灿烂的微笑,引着两家人往后面的空位上走去。      过不多时,宾利也陪着两名绿星人一起上了车。      车子终于启动,却只是慢悠悠地向前行驶,那速度倒像是观光一般。      果然,两名绿星人像导游一样,不时向众人讲解着路边的建筑和植被,并介绍在绿星生活的一些基本常识。      望着车外的蓝天白云,及望不到边的绿色植物,人们对绿星的自然景观赞叹不已,人们的眼睛根本不够使。      陆英坐在靠窗的位置,一边贪恋地望着眼前的一切,一面兴奋地与父母议论着。      直说到口干舌燥,心中才隐隐爬上了一缕疑云。      绿星这么好,他们怎么舍得将家园拱手相让?      地球从前也曾如此美丽、富饶,充满着勃勃生机,他们就不怕绿星也被人类毁坏吗?      还是她的思想太过自私狭隘,无法理解绿星人对自然的热爱,以及伟大的奉献精神?      陆英不清楚宇宙中是否存在着崇高的文明,情愿为一个无关的文明“身入地狱”。      “不要乱动,请大家坐回去,不然车会翻的!”      绿星人高分贝的吵嚷声,把陆英从纷乱的思绪中扯回现实。      她这才发现,宾利和两名绿星人正哇啦啦地大叫着,连比划带喊地指挥着堆在右侧的人们坐回去。      尤其那两名绿星人一看就受惊非小,绿瓦瓦的脸简直快挤出蔬菜汁来了!      陆英茫然地看着那些挤到右测车身的人,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?      可当她看到唯恐天下不乱的约翰时,直觉就是他带头滋事。      约翰对宾利和绿星人的话充耳不闻,把200多斤的一身肥肉无缝地粘在右侧车壁上,不知看些什么。      还真是个害群之马!      此时车里站在右侧的人还不算太多,不过如果不及时制止,更多的人聚到那里,势必要翻车的。      陆英腻歪看约翰出丑,尤其还是带头出地球人的丑!      她淡淡望向窗外,这时才发现外边的景观有了很大的不同,双眼不由睁得大大的,外边是什么?      那是望不到头的绿色汪洋!      情知不是海,却又能看到波浪的涌动,细看又似乎是某种低矮的植物。      直到人们被一一“请”回座位,陆英才从绿星人口中得知,那绿色的海洋就是农作物!      她瞬间理解了他们的大惊小怪,因地下水的污染,地球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实行了无土栽培。      人类没见过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粮食,难怪引起了骚动!      就连她听到这里,也不由探着脖子向右边望了过去……      “大家不要激动,其实车子两边都是农作物,真的不需要站起来看!这里是绿星第二大粮食种植区,两边的区别只是农作物品种不同而已,右边这些深绿色的是……”      绿星人的解释令车厢渐渐安静下来,大家极认真地听他继续介绍。      翻译器的实时传译,使得绿星人可以使用正常速度讲话,中间不需要故意停顿。      说着说着,就听约翰又是一嗓子怪叫,突然站起身指着窗外喊道:      “那不是前边的那辆车吗!他们参观农作物去了,我们也要参观!”      绿星人扬起手打了些古怪的手势,陆英虽然看不懂,但配合表情不难猜测,应该是要大家稍安勿躁。      绿星人解释道:“夜晚即将来临,我们还要赶去住的地方休整。放心,大家将在这里学会所有的技能,农作物的种植就是其中一项。呵呵,只怕到时候你们还会嫌烦呢!而且,那辆车的人并不是参观,而是他们居住在那里。”      约翰听了不再抗议,反而又追问起本次的终点,在得知他们被安排住在制衣厂时,又带头抗议起来。      说来地球缺什么,也不缺大型工厂,也难怪他的抗议能引来很多人的附和。      只是以陆英的观察,那两个绿星人语气虽然客气,在关键事情上,却完全没有融通的意思。      五分钟后,两名绿星人不再开口,稳稳坐回自己的位子装哑巴。      吃了绿星人的闭门羹,约翰却仍不罢休,转面去缠宾利和另一位工作人员。      宾利好脾气地说:“刚才没来得及做正式的介绍,我是球联体的工作人员宾利,主要为这辆车上的60个家庭服务……”     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陆英就觉得眼前一黑,瞬间伸手不见五指,只能听到车里四起的惊叫声。      不到一分钟,车内的灯亮了起来,人们才渐渐安定下来。      陆英下意识攥紧拳头,惊恐地望向窗外,车外却仿佛被墨色吞噬了一般,连月亮都难觅踪影。      没有尽头的夜色召唤出恐怖的想像,难道绿星的美丽已展示完毕,现在要上演它的另一面了吗?      等待大家的,将会是什么?      吸血鬼、丧尸、还是绿星怪兽……       ☆、新家   黑暗令人类感到无助和绝望。      然而吸血鬼、丧尸、怪兽神马的仅出现在人们的想象中。      相反,人类的尖叫和喧哗,倒是把车上的两位绿星人搞懵逼了,表示无法理解他们为毛反应这么大。      经过好一通沟通,众人才理清楚这个大乌龙。      原来,绿星的夜晚就是来得这么愣!      在光照方面,绿星远远没有地球那样幸运。绿星全年累计光照不超过90天,因此在太空建立了庞大的发光装置,人工操纵星球的白天与夜晚。      待发光装置关闭后,整个行星便骤然陷入暗夜。      加上绿星没有天然卫星,自然也就没有月亮。因此这里的夜晚直如墨色一般,伸手不见五指。      不等人们多想,车子已抵达此行的终点——制衣厂。      陆英双手捂着窗子向外看,当然除了黑暗,什么也看不到。      绿星人说:“因安检的时间过长,未能在天黑前将各位带到住所,十分抱歉。由于现在车外气温过低,我们一家家分派住所,请大家不要着急。”      他措辞虽然客气,可神态和语气却是不容置喙。      然而他话音刚落,不等球联体的工作人员整理好名册,约翰已经站起身,抢着喊道:      “宾利,我家可是第一个上车的!我们在车里等了这么久,理应头一份安置!”      说完也不等宾利的回复,已招呼老婆孩子拿着随身物品,冲到车前占了地方。      约翰则吃力地从座位上“挤”出来,款步向前边走去。      众人早见识过他的无理取闹,加上他家的确是第一个上车的,因此倒也没人与他争。      陆英看着车外望不到头的黑暗,心里毛毛的,倒巴不得能在车里多呆一会儿。      绿星人体贴地准备了保温服,可矮小的绿星人显然没准备约翰一家的超大号码。      三个美国大胖子根本套不进那小东西,只能囫囵披在肩头往外跑。      车门一打开,就引起一阵惊呼。      陆英他们坐在车尾,不明就理的伸长脖子看过去,只见前排的人不是披衣服,就是拿围巾盖腿,想来外边的温度不低。      约翰怪叫一声,兔子一般冲了出去。      陆英挑了挑眉,没想到这个胖子平时动作笨拙,此时却动如脱兔。      绿星保温服是荧光的,只见密密实实的黑暗中,五个绿色的荧光点一闪一闪地向远处跳动。      没一会儿,漆黑的夜色中便亮起了一点灯火。      暖黄色的光源从窗子里透出来,勾勒出一间小屋的形状。      屋子看起来不大,但在一片寂静的暗夜中却显得尤为可爱,好似在一片漆黑的死寂中,点起了一抹生命的亮色。      经了这次的尝试,绿星人也改善了工作方法,每次带四户人家一起下车,大大地提高了效率。      宾利优先照顾家中有老人或小孩的家庭,等他们入住后,便按着座位的顺序来安置。      自然,陆、莫两家无论怎么算,都是扫尾的。      陆志达、莫伯伯安然坐在车尾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篇,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。      莫其却耐不住性子,没话找话地向陆英道:“看来咱们是邻居了!”      陆英不妨他会主动开口,赶忙客气地点头。想到此人曾帮助过她,应该客气几句的,可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,终究还是没挤出半句话来。     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,赵南音倒是挽救了大局。      她从行李里翻出了三件棉服,强行塞了一件给莫其,爽朗地笑着说:      “听说绿星上没穹域,我就备了厚衣服,没想到还真就用上了!呵呵,我老公常出入穹域,身体好得很,还是先紧着孩子穿吧!”      莫伯伯用古怪的眼神扫了一眼衣服,连连摆手,说他们是军人家庭,孩子从不娇惯,用绿星人准备的就行。      莫其更是拨浪鼓一样摇头,拒绝道:“我去年就成年了,再说我的身体好得很,真的不需要!”      见他态度坚决,赵南音也不再坚持,把三件衣服分给了自家人。      不想绿星人备的保温服虽薄,却极其保暖。陆家人穿上棉服后再套上它,没走几步便微微冒汗。      偏这衣服能发光,方便看清脚下的路,一家三口谁也没舍得脱,直忍到了屋里才一把掀下来。      陆家分的屋子两室一厅,面积约有五十平米左右,略小了些。      屋内设备朴素、简陋,好在被褥、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倒也齐全,在寒冷的黑夜中显得暖意融融。      陆英随父母逐间查看了一遍,将窗帘全部拉好。      隔绝了外面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洞,她的心里才慢慢升出一阵暖意,凭白地安了心。      赵南音对住所倒不挑剔,一路查一路点头道:      “不错,比我想像得好多了。得了,咱们在新世界也算有家了!唉,只是又要从头再来一遍。”      她本来笑盈盈的脸上突然浮起一阵落寞,旋即又马上刹住,笑着吆喝一大一小洗漱睡觉。      陆英自打一踏进这间房,浑身就再没了半分力气,只想一头扎进被子里好眠。      他们这一路行来,虽然不是坐飞船,就是坐车,算来并没什么运动量,可心却始终半提着,实在累神!      现在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,倦意便突袭而来,哪里还有收拾东西的精力,分分钟只想亲吻枕头。      她本以为会害怕,会失眠,会认床……不想脑袋一挨上枕头,她就呼呼睡着了。      一夜无梦。      厚厚的窗帘把“人工阳光”遮了个密不透风,陆英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吵醒的。      饿!      她躺在床上有些犯蒙,茫然地看着这间眼生的卧室,过了好一阵才搞明白身在何处。      在床上又愣了一会,她才从床上跳起来,三两步抢到窗前,运了半天气才掀起了一个小角向外面瞧去……      啊!      陆英下意识地掩住了口鼻,等窗帘再次垂到地上,室内恢复昏暗。      一秒钟过后,窗帘被大力掀开,窗外的鸟语花香猛然呈献出来。      真美!      陆英双手捂着嘴,瞪着一双杏眼呆呆地看了半晌,猛然甩了甩头。      天啊,仿佛童话中的情景一般。      从窗子放眼望出去,眼前一幅数百年前的古代油画。      蓝天白云之下满目绿意,草坪、灌木、树林,还有更远处矮矮的丘陵。      陆英第一次深切认识到“绿”,原来绿竟分这么多种!      有嫩芽上发出的新绿,有阳光下闪耀的亮绿,有青苔上的嫩绿,有米粗躁枝桠上的老绿,层层叠叠,好像一片绿色的海洋……      怪道这里叫“绿星”,真是名符其实!      这时窗子外的鸟儿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,几个从没见过的小鸟在窗外的树枝上蹦蹦跳跳的,好不热闹。      它们一身翠色羽毛,却有着亮红色的小尖嘴,分外惹人怜爱。      如此的美景,只在几百年前的资料中出现过。      看来父亲是对的,此行真就来对了!      陆英自嘲地笑笑,她还是太胆小,被那些困于象牙塔中的老师忽悠两句,便心生畏惧,险险与美妙的生活失之交臂。      一想到那连天地都分不清的混沌,就绝了再回地球的心思。      地球已死,无可留恋!      陆英哼着小曲儿去洗漱时,又不由感慨起来。      不得不说,绿星环境事业保持得这么好,和绿星人愿意过着不舒服的生活有关。      就拿洗澡来说吧,这里的房屋只设一个浴室,不设浴缸。     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,这里的沐浴设施居然有用水限制!一旦用水超量,要等一个小时后才能出水……      因此,初来乍到的第一天,陆英就生生在浴室里苦等了一个小时。      而陆爸、陆妈在得知此事后,却朗声大笑。      赵南音笑后仍不肯放过女儿,唠叨道:“谁让你不看住宿手册!每个床头柜上都有一本,你好好看看,不要再闹笑话了。”      陆志达却拍着胸脯保证,抽空好好改装一下,把这个可恶的用水限制卸掉。      陆英高呼万岁,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,笑得没了眼睛。      赵南音白了这对父女一眼,对于这个结果倒乐见其成。绿星人用水的限制也太变-态了,旦凡是个女人就受不了!      而陆志达正是这方面的好手,天下就没他收拾不服帖的东西。      垃圾二厂的数百号技工中,陆志达就算不得首屈一指,却是全厂唯一在三十岁之前就取得十级资质的技术骨干。      这时,门外响起轻轻的扣门声。      绿星崇尚“返朴归真”,虽然科技水平远在地球之上,却并不过度使用。别说可视电话,连电铃都没有,只能手敲!      赵南音打开大门,却不由一愣,门外的人她根本不认识。       ☆、入侵者(修)   门外站了对陌生男女,还领着一对双胞胎小男孩。      有趣的是,那女人的身高倒比男人高出了半个头。当然,主要是因着男人太过矮小,目测身高不足170cm。      赵南音见对方同是黄种人,绽开了笑容,尤其看到粉雕玉琢的双生子,更是萌得心都要化了。      她笑道:“哟,这对双胞胎可真漂亮,丁点也不比基因优化的孩子差呢!”      陌生夫妇微微一愣,随即来了个90度大鞠躬。      连那双四五岁的小男孩,也小大人儿似的规规矩矩鞠躬,很是可爱。      见了这阵仗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      赵南音略一尴尬,将左手腕上的翻译器调成“中日模式”,向对方打招呼。      年轻妇人约莫三十岁上下,扬着一脸甜甜的笑容,双手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,柔声细气地说:      “我们是二排的田中一家,日后还请多多关照。外子名叫田中信一……”      赵南音略寒暄了两句,忙唤出丈夫、女儿引荐。      陪着鞠了半天躬,才得知田中信一被任命为志愿家庭的“小组长”,此行是来通知他们开会的。      原来球联体人手不足,宾利便任命了五位小组长,协助球联体工作人员,为志愿者家庭服务。      由于制衣厂住宿区呈一个密闭的圆形,以中心草坪为圆心,四排宿舍由内向外层层延展。      宾利图省事,指认第一排的五位住户为小组长,为其后三排的十一户家庭服务。结果第一环节就受到了阻滞……      田中信一含蓄地说:“咱们这组的组长本该是约翰先生,不过他……嗯,过于繁忙,我便毛遂自荐了。请放心,田中信一日后必竭尽全力,协助宾得先生服务好各位,还请多多关照!”      他的英语发音颇为古怪,远不如用中日模式的翻译器来得爽利。      陆英还没搞明白他说了些什么,就见田中夫妇又来了个齐齐的90度的大礼,忙哈腰还了回去。      陆家三口点头哈腰的送走小组长,才长舒了一口气。      赵南音捶着腰说:“日本人办事倒是让人放心,就是这爱鞠躬的毛病得治治,我还真有点受不了!”      陆志达笑道:“我看挺好,比那美国佬靠谱多了。要是日后让约翰给咱们十二户发食品,我可不放心!”      “不会吧?那种事哪儿能让球联体以外的人做……”      陆英关门前,见田中一家经过莫家时虽未停留,却不耽误他们向窗子鞠躬,便知道莫家与自家分到了一组。      想来莫家必定也收到了田中“组长”的礼物!      一关上门,陆英便兴冲冲抓起礼物,粗鲁地拆开包装,却失望地发现里边只有个巴掌大的卡通风铃!      她撇撇嘴,把东西随手扔回盒子里,小声嘟囔道:      “小气巴拉的日本人,亏他们拿得出手!”      陆志达宽和地笑笑:“总是人家一番心意,再怎么说也是大老远从地球带来的,礼轻情意重!再说,估计用不了几年,这种地球带来的东西就寻不到了,好生收起来吧。”      礼物虽小,却把陆家三口难住了。      众所周知日本人最讲究这个,收到礼物不马上回礼,是很不礼貌的行为。      陆家可不想与小组长交恶,可拿什么回礼呢?      绿星此行,球联体对志愿者的行李要求极严,每个家庭只许带50公斤物品,且没有半点通融的余地。      陆英还记得好望角飞船托运站中,超重家庭站满整个大厅的情景。一个个家庭面对着摊在脚下的行李箱抓耳挠腮,激烈争论应该扔掉那件……      好在陆父高瞻远瞩,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。在行李中单封了一个口袋,见球联体查得太严,直接把口袋扔了。      久在域外工作的陆氏夫妇,准备的家当也与众不同。      陆家每斤承重都是算计好的,挑选的全是轻便、实用的东西,尤以户外生存必须品为主。      没料到绿星条件这么好,所带的帐篷、登山杖之类的东西怕是没了用武之地。      然而他们都认为,在一个陌生的星球,保命才是第一位,做最坏的准备永远不必后悔!      赵南音向女儿命令道:“就你带的零碎儿多,快回去翻翻箱子,随便找个差不多的,应付一下就行了。”      陆英辩解道:“什么零碎儿?我只有五公斤配额,连书都不舍得带……”      “我和你爸除了衣服,什么都没带!总不能送人家一把电锯吧?快去找!”      陆英被老妈噎了个半死,明知父母的确没带私人用品,可心里仍是老大的不情愿。      见父亲没半点反应,气就不打一处来,又搞夫妻统一战线!      陆英恨恨哼了一声,使劲跺着脚往屋里走,咣当一声重重甩上屋门。      昨晚太累,还没来得及收拾箱子。没想到今天开箱,却是要找东西送礼!      拢共只有五公斤,自然全是千挑万选出来的,哪里来的东西送人?      陆英负气地翻了翻,除了衣物和生活用品外,所剩无几。将心爱的物件一一翻出来,不到五分钟就收拾利索。      望着箱子里孤零零躺着的一只荧光棒,她小心翼翼捧在手中,翻来覆去摩挲了半天。      这只荧光棒没什么份量,也是此行唯一不具实用价值的东西。      她半掩上箱子盖,点开荧光棒开关,射出的光束打在半暗的箱子内壁上,隐隐显出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。      阿莫少校签名的限量版荧光棒,是她为数不多的“奢侈品”之一。      这可是她高中时,省了半个学期的早点钱才买下来的,才不要送给日本人!      以阿莫在日本的人气,她若割爱,那对双胞胎会打破头吧?      咦?对啊!      考虑到田中一家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,以及那对双胞胎兄友弟恭的和谐氛围,果然还是不宜送这么“危险”的礼物过去呢。      呵呵,好有道理!      陆英成功说服自己后,将荧光棒藏到隐秘的地方,这才安心向母上大人回禀。      赵南音哪里肯信,念念有词地杀进女儿房间,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儿。本来就空空如也的房间,哪里找得到什么“礼物”!      三人议了半天,忍痛送走了登山杖。      陆英盼着小组长的“歪风邪气”不要引领潮流,若蔓延到整个小组,荧光棒可就不保了!      ……      球联体的会议地点设在中心草坪,离莫家较远,三口人早早就上了路。      才出门就遇到莫家,一起结伴而行。      这可是志愿者抵达绿星后,球联体组织的第一次会议,大家难免兴奋,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下一步动作,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。      陆英并未参与其中,只默默享受徐徐而来的清风。      绿星的气候极为古怪,白天与穹域不相上下,很是宜人。可一到了夜晚就惨了,不止没有光亮,还寒冷刺骨,不穿保温服根本无法外出。      陆英望着路旁树木伸出的枝桠,小而稀疏的叶子遮不住什么阳光,酒缸似的树干愈发显出丑陋和笨拙。      不知为什么,制衣厂的植物品种单一,若说这是被绿星早晚过大的温差磋磨出来的,那后山的景色又怎么解释呢?      她的窗子朝向厂区外面,刺眼的金属网外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,那里植被品种丰富,不乏好几种漂亮的阔叶植物。      不知那金属网是否通电,反正她不敢尝试,只能望洋兴叹了!      一行人赶到会场时,草坪上已聚满了人。      田中信一远远地小跑迎了上来,将他们拖入到草坪的一角,引见给同组的另几家。      直到身处其间,陆英才感到这块草坪很大。那个在家里窗子望到的小小绿地,居然装下了60个家庭!      她踮着脚尖往前看,主席台还空着,两位球联体的工作人员跑前忙后的,看样子会议就要开始了。      眼神一扫,不经意间看到一面巨大的星条旗。      陆英颇感诧异,会场没有球联体的旗子,怎么反倒立着美国国旗?而且,这位置也不对啊!      见大人们都聊得起劲,便揪了揪莫其的袖子,指着星条旗的方向询问。      莫其瞟了一眼,低声道:“那是刺头儿约翰的家。唉,我愣把这事给忘了,说来国旗又不占分量!”      陆英无法产生共鸣,他们明明连地球都放弃了,还心心念念着国旗干吗?      没过多久,宾利与那两位绿星人落坐,会议正式开始。      宾利是主持人,先说了一下食品和其他物资的供应情况,又照本宣科地读了志愿者培训计划。      “按照球联体与绿星的协议,所有志愿者必须先接受绿星环保培训,考核过关后,才能融入绿星社会。而培训分为理论学习、和社会实践两部分……”      宾利的发言才一结束,草坪上就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。      赵南音向丈夫嘟囔道:      “搞什么搞?出发前可没人提过培训的事啊!咱都一把年纪了,还要上学考试,这不是乱出幺蛾子吗!”      陆志达嗯了一声,四下寻摸几眼,闷闷道:      “那个爱惹事的美国佬哪儿去了?这会儿用着他,他倒不见人影了!这时候没人冒头,可真要瞎!”      陆英与父母的态度截然相反,绿星的环保理念若不能持续,绿星早晚成为第二个地球。      只怕是请佛容易,送佛难!      呵,要是绿星人知道,父亲只用了一下午就攻克了沐浴限水装置,不知做何感想?      又或者,绿星人旨在通过培训来“洗脑”?      不知为什么,作为有可能将被洗脑的一员,陆英想到这里,心里反而莫名其妙地安下了心。      也许是因为初来乍到,也许是因为没人愿意当出头鸟,人群嗡嗡了一阵之后,在绿星人代表起身后,又恢复了宁静。      陆英不大分得清绿星人的长相,他们个个身材矮小,眼球突出,连声音也古怪得一模一样。      而且,不知是不是翻译器的缘故,总让人觉得绿星人的话没任何感情.色彩。      绿星人发言没有任何的铺垫,直接、干瘪,甚至略显不客气:      “制衣厂后边的林子叫‘禁林’,不得擅入!那里拦着一米五高的金属网,我本以为大家见到它就会止步。然而令我失望的是,禁林出现了入侵者!”      他说到这里,双手击了三声。      声音未落,就有六位持枪的绿星军人,押了一个人上来……       ☆、禁林   绿星军人个子矮小,军姿散漫,就算是持枪也没什么威慑力。      然而这次却不同!      当六名绿星军人从幕后拐出来,草坪上便响起了一阵吸气声。      只因他们所押的人,那个被缠成木乃伊相似的家伙,赫然正是刺头美国佬儿——约翰!      约翰被不知名的东西缠了个结实,在阳光的照射下,整个上半身闪着亮晶晶的贼光。      会场不由哗然,一时间嗡嗡声四起。      赵南音不满地说:“这算什么?杀鸡给猴儿看吗!从来就没人提过什么禁林,绿星人凭什么随便捉人?宾利是死的吗?球联体就这么由着外星人欺侮咱们,那咱不成二等公民了……”      陆志达握住妻子的手,轻轻摇了摇头,止住了她后面的话。      莫其却不以为然地喊了句:“不知者不罪!”      他的声音比较大,立时引起一阵连锁反应,人群中不少地方也回应了几句类似的话,场面有些躁动。      田中信一急红了脸,用古怪的腔调说着英语:      “约翰是什么人品,大家都很清楚!他一贯不守规矩,不讲道理。就算绿星人没明确说过禁林不能进入,可金属网立在那里,他又不是看不见。约翰破网而入,就是违规!他是害群之马,咱们现在偏袒他,以后怕是会招来祸端!”      眼见势微,他又扯出莫怀仁表明态度。      莫怀仁不急不忙地说:      “这事两边都有责任,咱们且看绿星人如何处置。若是他们下手太重,咱再反抗也不迟。约翰固然有问题,却不能由着绿星人处置。这次是他,谁知道下次轮到谁头上?我们必须团结!”      田中信一鼓了鼓嘴,却没再说什么。      陆英不在意对约翰的惩罚,只冷冷看着眼前的小纠纷,默默品着几家邻居的反应,倒也独得其乐。      少时,绿星人给出了处置方案:      一是,收缴了约翰的手.枪,并六发子弹。      二是,关约翰禁闭,学习绿星相关七十多条法律法规,考试过关后方可释放。      而大家最关注的口粮问题,倒是并未克扣。      众人见处罚中没提及粮食,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松弛了下来。现阶段可没什么比口粮更重要的了!      志愿者体验阶段没有工作,也没有收入来源,球联体承诺提供免费的住宿和食品。      成年人每人每月配给2000绿星币食品,十岁以下儿童减半。      志愿者可按照饮食习惯,选择不同食材。而超出额定金额的部分,便要自理了。      大多数志愿者都是低收入阶层,对球联体的免费食品非常敏感。当听到处罚不影响吃喝,就无所谓了。      更何况,□□是明令禁止携带到绿星上的,理应没收。      至于学习法律……      呵呵,绿星人要是能把约翰改造成良民,倒真是造福一方了。      众人皆知约翰死性难改,不过能关上几天,杀杀他的威风,大家也都乐见其成。      绿星人宣布完约翰的处理意见,便押着约翰走了,台上很快只剩下球联体的工作人员。      宾利高呼“肃静”,待草坪上的人们渐渐止住议论,场面恢复平静之后,他才绷着脸说道:      “我向大家强调一下禁林的事。禁林在绿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,林子里生长着一种绿星人崇拜的‘圣树’,大家不妨理解为图腾崇拜……”      陆英听得有些走神,总觉得“禁林”这个词虽不算贬义词,却给人一种危险、禁忌、恐怖的印象,不太适合用于图腾崇拜的“圣树”。      想到这里暗暗吐槽翻译器,这样的情况应该翻译成“圣林”比较准确吧?      难道……是故意为之,觉得“禁林”比较有威慑作用?      “约翰破坏金属网,擅入禁林狩猎,性质极其恶劣!我们球联体与绿星多次交涉,反复强调人类不知道圣树的存在,此事才从轻发落。希望大家尊重绿星人的信仰……      “咱们是绿星人接触的第一批人类,若是咱们区区一万人言行不妥,使绿星对人类有不好的印象,甚至反悔交换星球,令这个大计划胎死腹中,那我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!”      一向文质彬彬的宾利先生,忽然说出这么一串话,在场的人都不由变色。      陆英闻言也是一惊,“千古罪人”这四个字有如利剑一般直直扎入她的心房。      直到此刻,她才猛然意识到约翰一事,有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。      看来日本人说得对,约翰的确是害群之马,他犯的错很有可能涉及在场的每一个人,甚至……      陆英此时也不再走神,竖起耳朵听宾利的说法:      “我提醒诸位不要心存侥幸,擅入禁林!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,那就是和交换星球计划作对,和球联体作对!我们球联体的态度非常明确——严惩不贷!”      宾利儒雅的脸上忽然闪出一抹厉色,淳厚的伦敦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众人心头,散发出古怪的威慑力。      就这样,绿星的第一次球联体会议,便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结束了。      四散的人们再没了集合时的喜跃与兴奋,三三两两小声嘀咕着往回走。      陆家、莫家、田中家仍如来时一样结伴而行,只不过众人已没了高谈阔论的心情,一个个闷头想着心事。      陆英是沉默惯了的性子,倒是处之泰然。      莫其却哪里受得了?他安安生生地没走几步,便再也憋不住了,首先挑起了话头:      “我真想不通约翰怎么办到的?他居然把枪带到了绿星,这也太神了!居然逃过了好望角和绿星的两处安检!”      陆志达眉头一扬,正要答话,不妨却被莫怀仁抢在前头。      莫怀仁一反平日的慢性子,捋着花白的小胡子说:      “哼,也不知道球联体成天瞎忙些什么,居然连枪只都没查出来!不过,宾利的话倒是点醒了我。我刚才还想着为约翰开脱,真是老糊涂了!田中说得对,那个美国佬就是个搅屎棍。你们注意到他的神情了吗?完全没有一丝愧色,我看他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祸事!唉……要是交换星球的方案因他失败,那不是绝了地球的活路?这样的祸害,真不明白球联体保他干什么!”      田中先生也一脸愤恨,用蹩脚的英文一字一顿道:      “可不是!这种毒瘤,就不该姑息!而且,绿星人也太天真、太单纯了!他们的安检形同虚设,军人软面条一般,对约翰的处罚更是小孩子办家家酒。我倒不担心交换星球计划失败,反而更担心绿星被人类毁掉!”      陆英听到这里,心中不由咯噔一下。这位仁兄竟以“绿星人”自居了?      这可真是……      此后三家人沉默地分了手,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。      陆家大门一关上,赵南音就迫不及待地宣布:      “我以后再也不理那家日本人了,这还没怎么着呢,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。再过几天,他们一家指不定就涂成绿猴子了!”      陆英正在喝水,噗得一声就喷了出来,呛得直咳嗽。      陆志达也随着大笑了一阵,没多久却又摇头叹道:      “咱们还是胆子太小,应该试着带枪的!绿星的安检根本就是摆设,咱们的行李一路报警,却没人在意。唉,要是手里有枪,多踏实啊!那SB居然拿它去打猎,白白糟蹋了好东西!”      赵南音撇嘴道:“要那干吗?好日子好好过,多了那玩意儿,反倒是个负担。”      “哼,现在吃用全是球联体免费供给,日子当然好过。可人家又不管咱一辈子。日后地球那边的人一批批搬过来,咱们又……”      不提陆家的小算计,却说风口浪尖上那位。      约翰只关了不到十天,就顺利通过测试,正式归队。      只是回归后的约翰却依旧为所欲为,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,人人避之唯恐不及。      这不,绿星老师在前边讲课,他老人家却在后排打起了呼噜。      说来这间“教室”非常大,足足坐了两百多人。      加之这是由废弃车间改造的教室,又配了个上上世纪的话筒,后排连听课都不大清楚。      偏偏约翰鼾声如雷,呼噜声不用话筒,就越过了排排桌椅,直送到讲台前。      绿星老师翻了翻金鱼眼,既没查找肇事者,也没发脾气,只一语不发地拂袖而去。      他一走出“教室”,破败的车间里就传出嗡嗡的议论声。      约翰自从关了禁闭,又被宾利戴上一顶“千古罪人”的大帽子,就成了货真价实的“异类”。少有人再与他家打联络,带累的小约翰也成了不受欢迎的人。      只是迫于他的淫.威,大多数人还是敢怒不敢言,只窃窃私语着。      这时田中信一霍然起身,用古怪的英语向他质问道:      “绿星人无私帮助我们,主动传授先进文明,你居然半点也不珍惜!你来绿星是干吗的?自己不想学,也别断了大家的后路!”      说罢,他狠狠剜了一眼,小跑着追了出去。      这番慷慨陈词将乱轰轰的杂音压了下去,沉睡中的约翰也被儿子晃醒。      屋子静了不到两分钟,更传出一阵粗鄙的叫骂。      “我就呸,那马屁精懂个屁!”      约翰揉了揉酒糟大鼻头,瓮声瓮气地叫道:      “人家都欺负到咱头顶上了,还踏马上赶着去讨好,傻**没脑的东西……”      他的南部俚语越骂越下作,陆英不由拧起眉毛,余光见父母正在调整腕式翻译器,慌忙阻止。      在她看来,约翰那口浓重的南部腔调听不懂才好,免得父母的耳朵也跟着遭受荼毒。      就在她拦阻父亲的时候,莫怀仁即开了腔。      他一口中国式英语发音,语法倒是极为规矩,在场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。      莫怀仁语速不快,却句句全在点儿上。三两句话下来,已把约翰说得理屈词穷。      陆志达见两个邻居都加入了战团,哪里还肯听女儿的劝,忙接通翻译器,立即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回敬。      约翰肥大的脸已涨成猪肝色,紫红色的酒糟鼻更似要滴出鲜血似的。      他双手撑起身子,怒道:      “你们群傻口口,来的飞船上口口分了25个接容区,就属制衣厂条件最差!睁开你们的口口眼,看看这个口口破车间,这也配叫教室!只有你们这群口口……”      陆英想多了!翻译器早就自动和谐了一切不文明语言,传到陆父耳中的是成串的“口口”。      即便是断断续续的叫骂,倒也没难住陆志达,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问题,下意识用中文问道:      “你和其它接容区还有联系?怎么做到的?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关于口口的问题: 为了显示翻译器和谐出来的方框,我用了七八个蛤.蟆(违禁词),结果章节被封! 只好用口口代替了…… ☆、失踪?   陆志达一时过于激动,随口用中文问:“你和其它接容区还有联系?怎么做到的?”      在场的中国人极少,只有莫氏父子向这边望了一眼。      莫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用中文道:“陆叔叔,别给他脸!他这是瞎BB呢!”      陆志达笑着点点头,却仍是不肯放弃。反倒打开声译开关又问了一遍。      不出三秒,机械的美音传了出来。      约翰闻言一扫满脸的戒备,哈哈大笑两声,抚着滚圆的肚皮,吹起了牛皮。      莫怀仁一脸怒容,鄙夷地往这边瞪了一眼,气呼呼坐到了教室的前边,来了个眼不见为净。      不想他这一动,周围很多人也纷纷效仿,没一会儿后排就空出了一大片。      莫其尴尬地愣在原地,搓了搓后颈,向陆英使了个眼神,邀她一起坐到前边去。      陆英看了一眼和约翰聊得火热的父亲,讪讪地摇了摇头,没有挪窝儿。      她太了解自家老爸,他宁可当众亲近那瘟神,必有文章!      比起周遭的冷眼,她更好奇父亲的目的。      约翰这阵子憋得太狠了,难得今天有人找他聊天,只说得手舞足蹈。      那夸张的手势、卖力的演讲,把下巴和脖子上的肥肉震得直打颤,还时不时发出张扬的笑声。      陆英见他口沫横飞,默默地偏过身子,用后脑勺听他们讲话。      事情倒要从好望角时说起,约翰登飞船时结识了两位南部老乡。三人都憧憬着当牛仔,去绿星开荒的宏伟愿望,因此一见如故,自命“绿星三剑客”。      不想事后三人被分在不同的接容区,一度失了联系。      约翰入驻制衣厂后备感失落,很快想起汤姆改装的通话器。      三剑客之一的汤姆“借用”宇宙飞船的信号,改装了通话器,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语音通话。      约翰起初也并没抱太大希望,不想一路坐车跑了这么远,竟还在语音通话区内!      此后三人几乎天天通信,自然就知道了些外边的消息。      陆志达听得两眼放光,当下把约翰哄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,可谓是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      可陆英听了半天,却没听到任何亮点。      约翰不止脏话连篇,谈话的内容也极其无聊,只一味喋喋不休地抱怨,一会儿报怨球联体组织不给力,一会儿感慨接容区待遇不公平。      陆英听不出眉目,却清楚父亲肚里的小算盘一准扒拉得噼啪作响。      正胡思乱想之际,猛听车间一阵嘈杂,抬头就见宾利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急匆匆赶了来。      距他们五步之遥,矮个子田中信一尾随而至。      田中信一昂首挺胸,全然不避讳与球联体的人同行。他神态坦然,并无半分愧色,大义凛然地望向这边。      陆英蹙眉,她最恨打小报告的,没想到三十多岁的大男人,居然也好这手儿!而且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     她看看田中信一,又望望满脸油光的约翰,一时分不出来这两位哪个更极品!      这二位虽是对头,却是一样的不招人待见。      宾利现身不到两分钟,教室内的人们便已坐下,安安静静等他训话了。      他一如既往的儒雅温厚,大家却不敢再像以往那般造次。自上次球联体会议后,他的威信便与日俱增。      宾利温声问清原委,批评了在课堂睡觉的约翰,罚他清扫教室十天,并要他向绿星老师赔礼道歉。      约翰本想反抗,却被陆志达按住。      陆志达不知劝了两句什么,约翰便臭着脸,乖乖随工作人员出了门。      陆英没料到约翰会轻易服软,心想回家一定要向父亲问个明白,三言两语就摆平约翰,太厉害了!      “肇事者”走出教室,宾利又借机敲打众人,继续树立球联体的权威。      他说来说去,也无非是要大家认真学习绿星文明,尊敬绿星老师,尊重绿星图腾之类的。      区别不过是,这回宾利将田中信一树成了典型,特意要大家传阅日本人的笔记本,接着又是好一通表扬。      陆英见田中信一在前台站得笔杆条直,胸脯微腆,下巴微昂,好似舞台上的白鼻子小丑一般。      直到拿过田中的笔记,倒不由叹为观止。      地球上学都是用电子教程,听课无须记笔记。就连超纲部分,老师也会分享教案。      她挺多只要记记心得体会,或偶尔标注上几个字罢了。      绿星这里却摒除了所有电子设备,上课靠吼,笔记靠手,着实适应不过来!      不知田中信一哪里得来的绝学,竟逐条逐句速记下来,笔迹还十分工整。      陆英是个手残,写出来的字经常连自己都认不得,看着这过于工整的笔记,不由皱了皱鼻子。      她细细看了今天的内容,回忆着绿星人的讲解,竟没什么大的遗漏,还真牛掰!      赵南音此时也探过身子赞道:“哟,瞧瞧人家这笔字,跟印出来的一样!”      “妈认得日文?”      见母亲一哽,陆英也不继续追击,只不以为然地说:      “绿星人所谓的先进文明,说白了不过是‘虽有舟舆,无所乘之。虽有甲兵,无所陈之’。日本人又不是不懂黄老之术,小国寡民的理论又不是没听说过,装的什么大尾巴狼?还不是想……”      话还没说完,就听一旁有人笑出了声。      陆英心下一惊,她刚才说得是中文,并未刻意压低声音,不想周围竟还有人听得懂,可千万别是田中太太!      她眼神急急地追了过去,却见斜后方隔一人的位置,坐了个东方面孔,正向她微微颌首,嘴角仍噙着未逝的笑容。      男生与她年纪相仿,长得极为面善。      倒不是说陆英认得他,只是他的样貌、气质,尤其那对单凤眼,百分百帝都大学生标配!      陆英不敢肯定他来自B城志愿者的另一家,却笃定他是基因优化儿。      这还真怪了!      志愿者大多平民出身,偶有中产阶层家庭混迹其中,却极少有精英阶层的身影。他这是……      管他的!      看在是同胞的份上,陆英展了个友好的微笑,转身继续听宾利“布道”。      好容易挨完一天的课程,待到回家时,陆家三口却被莫家、田中两家给“甩”了!      陆英见状正要劝父亲离那瘟神远些,不想父亲却先开了口,竟已约好美国佬,去了星条旗下的那幢宅子。      赵南音也没拦下人,母女俩悻悻往家走。      陆英自然又听了一路唠叨,回家后不禁猜测父亲能带回什么宝贝。可直等到天黑,也没见人回来,而后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      然而,这只是个开始。      陆志达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,此后天天往星条旗那家跑,与约翰一家打得火热。      赵南音却一改往日言听计从的作风,死活不肯与那家人联络,反倒不时敲打丈夫,还拉着女儿一起劝。      陆英却不配合。      她早就瞧明白了,在父亲的天平上,约翰稳稳抵过莫家和田中家的总合。原因不难猜,约翰那里一定有货!      果然,没多久陆志达就向家人透露了一个大消息——      约翰一家已向球联体提出申请,要求调到别的接容区生活!      据三剑客中的一位打听到的可靠消息,此次球联体的志愿行动,绿星人因筹备不周,致使60个家庭无处安顿,仓促间将废弃的制衣厂改成接容区。      而这些倒霉蛋,正是他们!      这样一说,约翰此前的种种说法便更有说服力。制衣厂既是仓促改装而成,条件自然处处比不上别家。      陆英被这个消息炸得有点方,约翰早就说过别的接容区条件更好,可是谁能像他那么有创意,竟想到申请调离?      这摆明了没戏啊!      一个萝卜一个坑,要是有地方能调整,又何须改装制衣厂?      赵南音先表态:“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,我可不跟着哄!这里的条件挺好,就算别的地方好又如何?等志愿活动结束了,还不是各走各路。”      陆志达一哂:“少自作多情了,人家可没请你跟着!约翰的朋友说,他们那里失踪了一家人,正好腾出了个坑。约翰能向我交实底,已经够义气了!”      陆英不住点头,在这个不知深浅的陌生星球,对于他们这些外来户而言,资讯就是生命,而且是用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!      就算约翰是头脑简单的大草包,可他并不傻,很清楚这消息的价值。毕竟申请的人越多,他成功的机率就越渺茫。      约翰与父亲不过泛泛之交,能以诚相待,也算不容易了!      她只觉心头隐隐飘过一丝什么,却又云雾一般散开了,想了好一会才问:      “失踪?有球联体管理、绿星军队守卫,怎么会有人失踪?还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失踪!”       ☆、信息孤岛   陆志达听了女儿的话,嘴角勾起个玩味的笑容:      “没错,这里一定大有文章!最有趣的是,失踪的不止是人,连他家的口粮也一并消失了!”      “难道……那球联体怎么说?”      陆志达摇头道:“约翰只一门心思去占人家的坑,全不在意这些细节,我什么也没问出来。”      赵南音突然横插一句:“我看他是空欢喜!球联体要真为他开了先例,家家都去申请,不得把宾利的脑壳吵崩了?”      陆英驳道:“那怎么同?宾利早烦死约翰了,这祸害现在主动提出来要走,宾利高兴还来不及,没准还为此开个欢送会呢!”      两人你一言、我一语就争了起来。      陆志达止住二位女将,慢悠悠地开了口:      “你们还记的初来时见过的庄稼地吗?绿星人曾说志愿者会学到各种技能,到时只怕咱们会嫌烦。因此我琢磨着,过两天结了理论课,社会实践时总能见到其他收容区的人,到时多打听一下别处的情形,就好判断了。”      陆英总觉得这事别扭,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,脑子里总恍恍惚惚有团云雾似的东西罩着。      赵南音突然冷哼一声:“你们就跟着那美国佬折腾吧,成天神神叨叨的,我看没一句是真的。要是真的,宾利能不说?!”      此话犹如当头棒喝,陆英顿觉大脑一片清明,边想边说:      “对啊!人口失踪这么大的事,绿星人没动作也就罢了,球联体为什么如此低调?不,不是低调,他们根本是封锁消息!如果约翰的消息是真的,那也太可怕了!难,难道球联体与绿星人沆瀣一气,出卖了我们?”      陆英被自己的推断吓白了脸,紧掩着口鼻巴巴地望向父亲。      陆志达哈哈大笑,手指点着女儿的脑门斥道:      “胡说八道!球联体只是志愿者计划的执行者,交换星球早由地球联盟接手了。事关全人类的命运,你少自己吓自己了!”“至于失踪的那家人……我猜他们是逃了。”      “逃?!”      陆志达迎上女儿惊讶的目光,却不肯多说,只嘱咐实践时要多问、多听、少说话。      陆英知道父亲不想说的,用什么法子也问不出来。与其做无用功,不如睡觉去!      可人躺在床上,却两眼放光,满脑子全是失踪的那家人。      他们是生是死?为什么逃?又能逃去哪里……      一个个问题令她辗转难安,折腾了许久也不得入睡。      不知熬到几时,陆英的眼皮越来越重,意识也越来越迷糊,脑子里忽然飘过一句话——      管他的!      反正父亲知道的比她多,想得比她远,脑子也比她好使,等时机成熟自然会说……      此后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,众人迎来了绿星的理论课考试。      陆英表示完全不适应!      绿星考试没有参考资料、没有知识库、没有考题、没有考前辅导……什么什么都没有,真是要人命的节奏啊。      然而,考试没要了陆英的命,却把陆爸、陆妈刷下来了——      陆志达先生、赵南音女士需要参加补考!      陆英表示无法理解,她都过了,英明神武的老爸怎么会过不了?      跑去一问才得知,陆爸在考场一歪头,发觉老婆大人百分百过不了关,于是选择与老婆共进退。      陆英嘴角一抽,又来夫妻统一战线那套!      陆志达长叹一声,不急不忙道:“没想到绿星考试这么变.态,居然让士兵持枪监考!唉,过两天看看补考情况吧,希望到时能松点,有机会和你妈换卷子。”      陆英不由腹诽,在持枪军人眼皮下换卷子,这是不要命的节奏吗!难道不该是好好复习吗?      ……      次日,陆英准时到停车场报到。      车里没见到莫氏爷俩的身影,她选了排视野好的位子翘首以盼,却迟迟不见邻居那一老一小。      陆英笃定莫家能过关,以莫伯伯那认真的学习态度,不至于挂科。     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,她心里越来越没底。难道莫其拉了后腿,他们也玩起了统一战线?      她占着前排最好的座位,莫家人等会要是不来,可不得被人用眼刀戳死?      正在她忐忑之际,一片阴影忽的罩了过来。      来人正是那个基因优化的男生,此时正用眼神讯问她能否坐下。      陆英对莫家已不抱希望,侧身让出座位。      男生眼神一亮,受宠若惊地展颜一笑,坐下后却一语不发。      陆英最怵应付陌生人,见他如此安安静静的,倒是正中下怀。      谁知两分钟后,陆家爷俩就不慌不忙地上了车。      位子上已经坐了人,不好再撵走。陆英只好向莫其耸了耸肩膀,谁让他们这么卡点儿!      莫其一脸错愕,不住向她又是努嘴,又是使眼色的。他动作很大,把氛围搞得极为尴尬。      陆英为了止住他继续作妖,没事人似的向莫伯伯打了声招呼,坐下身时无意对上临座男生感激的目光,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      那麋鹿般的眼神清明、柔顺,差点闪瞎了人眼。      陆英却欣赏不来,玻璃心神马的,完全不适合绿星好吗!      这时,宾利走到车前点名。      陆英默默数着人头,等点名结束才吐了吐舌头,原来考过的人还不到四分之一!      想到有那么多人陪老妈补考,她也安了心。      宾利随后又提了一大堆要求,最后才终于说出今天的课程安排。      父亲猜对了,实践课是在“第二大粮食种植区”!      不等宾利讲完,莫其就扯着喇叭嗓子高呼万岁,其他人也跟着吹起了口哨,一时间车厢里满是欢呼声、尖叫声。      嘈杂的大背景下,倒是陆英他们这儿显得分外宁静。      基因优化的的美男子沉默如旧,只有凤目中略略散发出兴奋的光芒。      而陆英也很反常,不知为什么突然生出一股落寞之感。      可能是父母不在身边吧?      算来来到绿星后,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父母分开。由此她猛然记起父亲的那个嘱咐——      “多问、多听、少说话,抓住一切机会向其他接容区的人打探消息。”      如今父母被圈在制衣厂,这项重任落在她一个人的肩头,压力山大。      人际关系是她的软肋,可这次却只能硬着头皮上!      陆英眉头紧锁,目光无意向右侧一瞟,忽然冒出一个想法,要不……      先拿这乖乖牌练练手?      对方是中国人,年龄也相仿,应该比较容易找共同话题。      嗯,说干就干!      陆英先用中文报了姓名,简略说了两句便闭了嘴,期待着对方的回应。      不料她的举动似乎太过孟浪,临座男生白皙的脸上变颜变色,两片薄唇诺诺了半日,才费力地吐出了两个字:      “林,青!”      此后再无下文!      陆英本想用中文消减隔阂,不想却起了反效果,忙用英语解释道:      “抱歉!原来你是在国外长大的啊?呵呵,那我们就用英语好了。不过我没有英文名字,你可以叫我Ying。”      林青微微一愣,随即抿唇笑笑,依然沉默以对。      陆英诧异于对方的反应,可她已经使出洪荒之力,也只能偃旗息鼓了。      苍天,老爸交待的任务太艰巨,臣妾做不到啊!      好在没过多久,窗外的绿色海洋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,坏心情也随之消逝。      当然,随着坏心情一并消失的,还有那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      终于捱到目的地,陆英抢先跳下车透气。      望着看不到边的农作物,在微风中轻轻翻起绿色的波浪,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,就被人一把揪到角落。      莫其压低了声音问:“你疯了?干吗和那结巴在一起,是不是想成为大家的笑料啊!”      “结巴?!”      陆英只觉得仿佛听到天籁一般,瞬间将满腔的挫败感一扫而光。      原来不是她沟通能力太滥,而是对方有问题!      哈哈哈哈……早就说吗,她陆英只是不屑与陌生人攀谈,非不能也,哼哼!      可不等陆英嘚瑟,莫其又是一闷棍砸将下来:      “你不会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吧?你们女生,怎么个个都这么肤浅!”      陆英可不吃这个闷亏,反唇相讥道:      “你丑怪我喽?追不上coco怪我喽?哼,咱俩是有个肤浅的,可惜不是我!”      话才出口,她就后悔了。     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。今天她落了单,正愁找不到组织,又何必逞口舌之快?      莫其被呛得说不出话,赌气要她走。      陆英一时不知怎么拐弯,只抿唇不语。情知莫其不想和伯父一起实践,早晚还得给她台阶下,便死赖在原地不动。      两人正不尴不尬地僵持着,却见林青不知几时已站在不远处,正直直地望过来,也不知听去了多少?      陆英暗暗叫苦,莫其那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,如今有外人在场,再没个认怂的道理!      想到这里不由叹气,不过转念一想,她单人行动倒也便利,正好去做父亲交待的“大业”。      陆英摆出一派潇洒的模样,插着兜往人群外晃。引颈向远处望了几眼,还没看到其他接容区的人影,却见田中一家向她走来。      闪!      陆英可不想应付那家人,别过头假装没看到,扭身就要往人堆里扎。      不妨大腿猛然一沉,双胞胎中的一个已然挂到腿上。      田中夫人轻叱一声,将怀中的那个往丈夫怀中一塞,三两下卸下陆英的腿部挂件,满面堆笑地恭贺她考试过关。      陆英耐着性子寒暄两句,正要寻机闪开,田中信一却开了口。      蒙田中小组长不弃,竟将陆英视为可塑之才,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通大道理,鼓励她继续改造地球人的恶习。      田中信一的英语发音古怪,偏又不肯乖乖用翻译器,噼里啪啦一大串鸟语聒噪之至。      陆英被他说得晕晕乎乎,就要魂飞天外之际,硬生生被一句话拽了回来:      约翰因未通过考试,调离的申请被驳回了!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够三万了,希望有榜! ☆、师兄   约翰的申请被驳回,说来也不算什么意外。      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,又是从很奇怪的人嘴里说出来,一时有些措手不及。      陆英的反应过大,等于当面承认陆家知情。      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她心里还是不由懊恼,恨自己太没经验,三两句话就被对方探出了底牌。      田中信一的消息必然源自宾利,他都能知道的事,十之八九已经尘埃落定,没准现在约翰也知情了。      陆英甩了甩头,反正这事与陆家没关系,不必杞人忧天。      况且约翰不走,反倒是陆家受益,他们能继续得到外面的消息。      只是田中信一的所作所为,让她觉得好像吞了只绿头蝇,想想就恶心。      偏生父母不在身边,她也无处诉说,只闷头走着,不妨却与人撞了个满怀。      陆英揉着生疼的脑门正要道歉,抬头却不由惊呼出声:      “林教授?!”      林教授脸色一僵,眯起细长的眼睛打量了半天,又扭头望向身边的妇人。      陆英隐隐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恐慌,莫名其妙地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见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。      妇人随和地笑道:“你好!你就是刚才一直坐在青儿旁边的女生吧?真巧,原来你是青儿的师妹!”      陆英的嘴张成个大大的“O”型,冲口而出:      “你……你们就是B市的另一个幸运家庭?这也……太巧了!”      话还没说完,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猛然捂住口鼻,只大睁着一双杏眼,乌溜溜在林氏夫妇脸上游弋。      这也太神奇了!      一万名地球志愿者中,B市唯二的两家人居然被分到同一个接容区。而且,这家男主人是她老师,儿子是她同学!      这概率……      林教授困惑地望着夫人,摊手表示不认得这名学生。      陆英愈发尴尬,解释道:“我叫陆英,是一年纪新生。其实……那个,我现在还没修到专业课。只是听林教授的课好,去蹭过两节。”      林教授闻言,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,招呼儿子过来一起聊天。      凑巧的是,实践课她正好与林家分在一个组,整整一天都泡在一起。      后来分两人小组时,陆英见没人要师兄,便勉为其难地收留了他。      不想她一念之仁,师兄却报以琼琚。      林青不愧为学霸,思路清晰,出手果决,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多余动作。他行云流水的样子,好像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。      当然,陆英也不是白给的。      垃圾二厂第一技工陆师傅,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女儿,当然差不了!      毫无争议的,陆英、林青的组合碾压式的成了第一,远远甩第二名两条街。      人人都道他们强强联手,只有当事人陆英无比震惊,林师兄好可怕,全程没说过一句话!      本以为他有口疾,沟通必然花费不少时间,事实证明她多虑了。      一开始,陆英的嘴就不停闲,一个人把两个人的话全说了。      后来见事情办得顺利就收了声,这才惊讶地发现,她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!      即便有特殊事件,眼神和动作全解决了,甚至比说话还快,这也太反智了。      不是说猴子能变成人,关键是人类发明了语言吗?      那个谁谁谁,站出来给大家解释下!      ……      随着指间一凉,陆英才从神游中抽身而出,望了望手中的水杯,机械地向林青笑了笑。      作为最早完成任务的人,他们得以躲在棚下乘凉,欣赏其他人挥汗如雨的模样。      绿星的白天气候宜人,不过对于这种含有一定劳动强度的实践课,躲在棚子里还是确有必要的。      当然,不怕热的也大有人在!      比如莫其。      许是受益于军人家庭不辍的锻炼,莫其活猴附体一样精力无穷。      做完实践的工作后,就和五六个小伙伴在田间地头疯闹起来,只玩得忘乎所以。      直到田中信一带人,把他们一个个揪着耳朵拎出来才算结束。      看着烈日下站成一排挨训的男生,陆英完全生不出半点同情心,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,活该!      陆英表面上给足他面子,私下相处时却少不了揶揄一番。      莫其却也不恼,只嘿嘿傻笑。      陆英见他死性难改,也省了力气。他连宾利的恐吓都不往心里去,又怎么可能把她的话当真。      回程的车上鼾声一片,陆英却睡不着,闭着眼睛想心事。      父亲猜对了开头,却没有猜对结局。      粮食种植区的确很大,可她却看不到其他收容区的生面孔。甚至连球联体的工作人员,也全是面熟的!      也就是说,他们即便离开了金属网包围的制衣厂,这广阔的天地间仍树着无形的壁垒。      他们置身孤岛之中!      这是球联体的措施,还是绿星人的防范?      他们要阻隔的又是什么消息?地球人失踪的事实吗?      球联体免费提供吃住,那家人为什么要逃?能逃去哪里?      收容区之外的绿星人,能接受地球人当领居吗?      ……      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,陆英却一个也答不上来,最终蹙着眉睡了过去。      等车子回到制衣厂,天还没黑。      陆英急急回家找父亲,却迎来了母亲铺天盖地的叨叨,主题自然还是控诉父亲又去了约翰家。      她在耳朵没被磨出膙子之前,把自己关回了卧室,直到半夜才走回客厅等父亲。      可再睁眼已是天明,她则端端正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。      天光大亮,人去楼空,为她留下的早餐还带着余温。      陆英三两口吞下早餐,便飞也似的奔去停车场,几乎踩着最后一分钟的秒针冲上了车。      宾利立在车门处,笑着指了指车上的时间,就闪开了身子。      陆英皱起鼻子,低声说了句“sorry”,就往里走。      她还没迈出第二步,就听车后排有人吵道:“咦,宾利怎么不骂最后一个?就因为她是个女的?”      “人家昨天是第一,舍不得骂!要不你装一天结巴,让她和你搭组,也挣个第一名试试!”      “跟,跟,跟,我吧!哈哈哈……”      陆英在学校早就听习惯了,只如清风过耳一般,多一眼都懒得往后看。      然而,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气量。      “哪儿那么多废话?不服找我!”      莫其在黄种人的少年中算是魁梧的,可比起车里一些高大壮硕的白人男子就差远了。可是这满车的人中,谁不知道他收拾过约翰?      一时落针可闻,后排几个人默默垂下了头。      莫其冷哼一声,转身招呼陆英一起坐。      陆英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,抿唇微笑着向后走。      直到她从林青位子旁擦身而过,对上了那双麋鹿般的眸子,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为她占了座。      还是昨天的老地方!      陆英尴尬地别过眼,才向莫伯伯打了声招呼,就被莫其拽到了另一边。      莫其笑嘻嘻地探过身子,双手合十地小声道:      “好妹妹,昨晚伯父恼了,非要亲自押我上实践课。我说你和我一组,他老人家才同意的,你可一定要救我!拜托,拜托!”      陆英忍不住嗤笑出声,这家伙果然帅不过三秒!      “叫姐姐!我比你大一个月呢。”      莫其揉着后脖子呆了呆,随后干笑道:“那你还管结巴叫师兄呢?”      陆英无奈地扶了扶额,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儿!      她没好气地说:“林青是我大四学长,不叫师兄叫什么?”      “不可能!就他那长相,肯定比咱们都小。我明白了,他一定是乱说,占你便宜的!”      “幼稚!”      “……”      实践课和昨天的内容差不多,莫其也不笨,竟真的再次拿了第一名。      陆英讶然地望向林青,看了几眼就明白过来。他是被搭档拖了后腿,只怕没有那位帮倒忙,林青一个人早搞定了。      林青遇到猪队友,陆英本还代他遗憾。      岂知两分钟之后,她反而后悔自己今天太拼了。      她连着两天表现优秀,被田中信一视为重点“关怀”对象,堵在田里进行了好一番思想教育工作。      本着“宁得罪君子,不得罪小人”的宗旨,陆英一边虚心受教,一边腹诽这个日本人不知道自己的斤量。      自从田中信一被“擢升”为小组长后,他就一直以领导自居,时时处处摆出一副父母官的样子,简直恶心死个人。      态度摆不正也就罢了,关键是他那可怕的三观!      田中信一似乎早就以绿星人自居,成天鞭策大家洗心革面,抛弃落后的地球恶习,拥抱先进的绿星文明。      陆英知道他已经没救了,拿出在学校对付汉斯的那套,赏给他一对耳朵,自己则神游太虚,自得其乐。      “你,你错了!”      一个铿锵的声音突然乱入,把陆英的三魂六魄又揪了回来。      陆英微微愣神,林青不知几时站到了这里,正与田中信一争辩着什么,而周围已经聚了好多看热闹的闲人。      “不能盲,盲目,崇拜!要去其,糟粕,取,取,取……”       ☆、约翰失踪   “不能盲,盲目,崇拜!要去其,糟粕,取,取,取……”      林青好似困在“取”字陷阱中的猛兽,无论怎么努力,也挣脱不出来。      陆英赞同他的观点,这的确是田中的症结所在。      然而周遭的人根本不在乎他的观点,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。      陆英代他不值,何必对牛弹琴?      跟这些油蒙了心的人,有什么好说的!      这时四周已笑做一团,嘲笑声四起:      “不急!你说明白,到底要娶哪个?”      “你连心上人的名字都说不顺溜,谁还要你啊?”      “哈哈哈……回家练人名去吧,要不只能当一辈子单身狗了!”      林青双唇抖了抖,开口道:“人类,只能,只能靠,靠,自己!”      说完这句话,他紧抿着双唇,无力地半垂下了头。      陆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,只有一对红得发紫的耳垂,好似要滴出鲜血一般。     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句子,没想到他的口吃严重到这种程度,心下有些不忍。      只是交情有限,并不想缴入这场纠纷。      林教授夫妇很快赶来,揽着儿子匆匆走开,人群便一哄而散了。      陆英不会劝人,本想回程时坐他占好的位子,陪他一程。可上车时才发现,他已随着父母,坐到后排的四人长座上。      自这天起,林青再没帮她占过座位。      陆英甚至完全没注意到这些,只一心挂着父亲与约翰的互动。      不知从哪天起,陆志达天天窝在家里,极少往星条旗那家走动。      陆英问不出原因,也曾私下问过母亲。      赵南音才不细究原委,只要丈夫不再招惹那家人,就已经心满意足了。      这天,三口人吃晚饭时,赵南音又不知怎么提起了林家。      她对B市的另一家人非常感兴趣,却不原高攀,每每曲折地从女儿口中打探消息。      赵南音八卦地问:“我记得你说那家的儿子是基因优化儿?那大学教授一个月得能赚多少钱啊!啧啧,居然能花得起那么多钱!真不明白,那么有钱还来当小白鼠!”      陆志达哼了一声:“说话也不动动脑子!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,明摆着的。林青要是基因优化儿,怎么可能是结巴?”      陆英被这句话堵得发愣,父亲的话好有道理,她竟无言以对。      可林青的外貌,妥妥就是帝都大学男生的标配。那身高,那体型,尤其是那对单凤眼,她太熟悉了!      陆英无法自圆其说,只能闷头往嘴里扒饭。      陆志达对林家没兴趣,又谈起了心心念念的致富经。现在有些人做起了地下交易,虽是以物易物,收入却很可观。      赵南音听了很动心,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。      陆志达却不看好,后悔自家从地球带来的全是些户外用品,根本没人要,没有干这行的资本。      两人又谈了半天别人家的发财经,颇为唏嘘。      闲谈间,陆志达又谈起了地下农场。      约翰曾提过三两句,说别的接容区有人偷偷搞农场,只是具体情况并没人清楚。      “爸爸这是想当地主阶级了!哈哈……居然要和绿星人抢土地,那总得先把约翰的枪偷回来吧?”      “就你吃得慢,还话多!”陆志达放下筷子催道,“快些吃,收拾好桌子,还得给你妈补课呢。”      提到补课的事,陆英立马闭上嘴。      她可不想找不自在!      次日一早,陆英还在洗澡,就听母亲急切地拍浴室门,大呼小叫个不止。      陆英关上喷淋,竖着耳朵听了两句,突然一把抓起毛巾,往身上一裹就打开了浴室的门,叫道:      “什么?约翰一家失踪了!”      约翰一家失踪了!      制衣厂所有课程全部叫停,所有志愿者统统到草坪集合,紧急会议!      陆家三口匆匆赶去开会,到时草坪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,大家神情肃穆,交头接耳说着什么,没人大声说话。      只有田中信一嗓门大,吆喝着把本组志愿者集中在一起,清查人数,之后又不见了人影。      组员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后几乎都问到了陆志达头上。      也难怪,谁让他与约翰关系最亲密呢。      陆志达表示冤枉,他已经很久没和约翰联系了,哪里知道这些!      不过……      他将目光向约翰家大门口看去,凝在那根光秃秃的杆旗上几秒种,唇边扬起了然的笑。      陆英敏感地捕捉到这个笑容,随着父亲的目光望过去,不由一怔。      那面极有存在感的星条旗,居然没有了!      约翰跑了?      当这四个字从脑子里飘出来时,陆英就被这个假设吓到了。      不过,那疯子有什么干不出来?      球联体驳回了他的申请,美国佬就耍起了光棍,拍拍屁股走了?      陆英还是无法理解,这可是绿星了,离开了球联体的羽翼,他能活多久?      莫其这时凑过来,附耳道:“不管约翰人怎么样,他的胆量倒是让人佩服!”      望着他眼中闪闪的贼光,陆英冷冷地说:“你佩服的就是这种匹夫之勇?他只是过于无知罢了。”      “呵,你和我们不一样。帝都大学的高材生当然‘有知’,那你猜猜,约翰这是去哪儿了?”      陆英白了他一眼,感慨道:“你也不用讽刺我!咱们手里什么信息都没有,如同井底之蛙一般。到了绿星这么久,连这儿是方是圆都不知道,还猜个头啊!”      这时,忽然传来麦克风“砰砰”的响声,原来宾利已站在台上,另有两个绿星人站在他身侧。      宾利扬了扬手,等草坪上再没了半点声音才说道:      “今天召开紧急会议的起因,想必各组组长都已经通知大家了。经各方确认,约翰一家三口于今晨集体失踪。我们已经搜查过他家,粮食、衣物、细软全都不见了……”      话音未落,草坪上就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。      宾利索性打住话头,静静地等了一分钟,指着约翰的房子说:      “大家请抬头看,约翰连国旗都取走了!”      草坪上“轰”的一声炸开了锅,那面旗子太抢眼,所有人都兴奋地向身边的人分享着:      “我刚才就发现了!”      “啊,我竟没有注意。”      “这也太招摇了吧,约翰真是……”      宾利等了一分钟,再次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麦克风,继续说道:      “很明显,约翰一家单方面违背了与球联体签定的协议。也就是说从即日起,约翰一家三口不再受球联体的庇护,生死由命!”      陆英捂着胸口,倒吸了一口凉气,听听都吓人!      不止她,草坪上到处都是这种清浅的吸气声。      隔了好一会儿,才有人大声问道:“也许……约翰只是技痒,去禁林打猎了?”      宾利挺起腰板,向问话的地方望了一眼,一板一眼地说:      “禁林的问题,球联体三令五申,我不想再浪费大家的时间。不过,我倒很想向大家披露另一件事……”      这句话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,草坪片刻间鸦雀无声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宾利身上。      宾利从容道:“大约十天前,约翰曾提出书面申请,要求调到其他接容区生活。球联体考虑到他的一贯表现,尤其是理论课的成绩,予以驳回。我这里补充一下,约翰一家三口均未通过考试。”      莫其嗤笑出声,低低说了句什么。      陆英瞪了他一眼,又马上把目光投向宾利先生,只听他说道:      “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,约翰一家可能正赶往其它接容区。然而,我不得不重申球联体的立场——约翰一家已不再是志愿者,没有任何一个接容区会向他们敞开大门。”      陆英本以为宾利还会继续训话,没想到他竟戛然而止,直接宣布散会了。      莫其伸了个大懒腰,突然问陆英:“今天所有课都停了,你想去哪儿玩啊?”      陆英被他的没心没肺震惊了,诧异的望着他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      田中信一几步蹿过来招呼:“今天没有课,咱们小组的人聚一聚,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,日后也好引以为戒。”      陆英蹙眉望向父亲,却见他心不在焉,似乎根本没听到田中的这番话。      倒是莫怀仁先开了口,不悦道:“没什么可讨论的!约翰那么作的,万中无一,再想找第二个都难了!”      众人跟着哄笑,小组讨论会就因这一句话无疾而终了。      回去的路上,莫怀仁拉着侄子远远走到前边。似乎把对约翰的不满,转嫁到了陆志达身上。      莫其向陆英摊手,搀着倔老头回了家。      陆英则憋着一肚子的问号,直到关上大门才敢问出来:      “爸,约翰有没有向你透露过要走的事?是不是你劝他不要走,你们才闹崩了?”      陆志达好像神游天外,只轻轻的摇了两下头,就不再理人了。      陆英还要追问,却被赵南音揪到了一边,狠狠剜了一眼。      别看陆妈平时咋咋呼呼的,只要遇到丈夫想事情,就秒变哑巴。      一刻钟后,陆志达才从冥思的状态中缓过神,重新变成温和的好爸爸。      陆英终于等到机会,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。      陆志达叹道:“我刚才倒推了一下时间,约翰疏远我的时候,应该就是在做逃跑的准备。”      陆英迷惑地问:“约翰能逃到哪儿?所有接容区都不会收留他。就算三剑客帮他,也不可能改变球联体的决议啊!”      陆志达嘿嘿一笑:“他才不是去接容区。”      “啊?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上榜了,好开心,都快被冷频冻死了~~~~ 路过的亲随手收一吧,给我这根雪糕送点人间的温暖(^人^) ☆、第二起失踪   陆英一听约翰不是去投奔旁的接容区,大感意外,完全搞不清那狂人的思路。      她和母亲对视一眼,一同望向陆爸。      陆志达故作神秘地说:“如果我估计的不错,约翰一家应该是去禁林了。”      “禁林?!”      陆英倒抽一口冷气,捂着嘴发呆。      赵南音嗤笑一声:“不可能!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?我看一准是去其他接容区,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。”      陆志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,指出三大问题:      其一,接容区之间虽说相距不远,可光靠两条腿走,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走到的。      其二,住宿怎么解决?绿星可不比穹域,那可是说黑就黑,半分钟准备都没有。而且温度极低,怎么过夜?      其三,约翰的枪被收缴了,没有武器自保。不要说被绿星人发现,就是野兽也对付不了啊。      陆英才要反驳,想想绿星生态保护的这么好,保不准真有野兽出没。      照父亲的说法,去其他接容区更危险,几乎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。      赵南音吁了一口气,骂道:“那疯子自己不想活了,这是要拖着老婆儿子一起去送死啊!”      陆志达挑了挑眉毛,慢悠悠地摇头叹道:      “你啊!约翰可不傻,相反比大多数人还要精明,只是过于莽撞。”      陆英撇了撇嘴,她可没法将约翰与“精明”二字挂上勾。见老妈也一幅不服气的样子,便摇着父亲的胳臂,要他细说。      陆志达似乎很受用,干咳两声,娓娓道来。      大约十天前,陆志达便发觉约翰不对劲儿,似乎不愿与他再分享三剑客的消息。      过了没两天,他偶然听到一个笑话,说约翰与人豪赌,输了重多物资后又反悔了,连夜带着儿子跑那家去闹。      结果对方早有准备,早把那些物资藏起来,最后只抢走了一堆破烂。      陆志达细打听,才得知那堆破烂儿里有两只睡袋。      听到这里,赵南音插嘴道:“啊,他还好赌啊?这人可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,半点优点都没有!他老婆可够倒霉的,睡袋不顶吃不顶用的……”      陆志达笑眯眯看着她打岔,也不生气。      陆英却沉不住气,抢着说:“约翰从来不赌钱,哪有那个国际时间在出逃前赌博?估计十有八.九是演了一出戏,根本就是冲着睡袋去的!他这出逃准备倒是低调,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?”      赵南音翻着眼睛想了一阵,叹道:      “奸诈小人!他想要户外物资,,直接找咱家来换就好了?何必拖了裤子放屁,是不是傻!等等,他难道是防着咱?我就呸,我才不乐意和他一块作死呢,什马玩意……”      母亲这副十成十的婆兰街作派,向来为陆英所不喜。可看到这样一出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无厘头喜剧,还是笑喷了。      她咯咯笑倒在父亲怀中,按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喊停。      陆志达含笑看着二人,少时才敛起神色:      “你们啊!还是没听懂我的话。约翰不傻,他比咱们耳目灵通,一定是听说了什么秘密,才下了狠心。”      陆英见父亲神情凝重,忙敛起笑容,坐直身子认真听。      “起先约翰不再与我分享三剑客的消息,我以为是他的通讯器坏了,并没多心,现在回想起来……”      陆英见他卖关子,摇着他的大腿催着往下说。      陆志达含笑道:“我女儿能考上名校,脑袋瓜聪明得很。你如今也大了,以后得学会用脑子,不能事事全依赖我和你妈。”      陆英扁着嘴又晃了几下,见父亲不为所动,只得静下心来慢慢想。      她把自己代入约翰的角色:      他不懂通讯,朋友改装的通讯器坏了,若找人修理,那最佳人选就是父亲。      父亲手巧可是四邻全知道的,再说约翰家的浴室限流装置,就是父亲的大作。      可约翰宁可与朋友失联,也不找父亲修,这太反常了!      父亲为了得到消息,不畏人言与约翰交往。      约翰对通讯器的依赖程度,只会比父亲更大。毕竟于他而言,那不止是消息的来源,还是与朋友联系的唯一纽带!      陆英的思路扎进死胡同,左右就是走不通,直到就寝也没有半点头绪。      她一度想放弃,不想费心揣度旁人的心思。      这与她什么相干?      可是,却又不想向父亲认输。于是将此事当成一道难解的几何题目,硬着头皮想。      漆黑的暗室悄无声息,一片死寂,唯有一对明眸亮着。      陆英已经想破了头,却没有答案。      困意慢慢向她袭来,迷迷糊糊之间,突然一条信息蹿入脑海——      “通讯器是三剑客之一的某人,借助宇宙飞船的信号改装的……”      就在这里,症结一定就在这儿!      陆英一骨碌坐起身,不理会胸中狂乱的心跳声,在脑子里慢慢串出了一个链条。      通讯器坏了,约翰却放弃修理,可能是因为他清楚,没人能够修好。      为什么?      因为通讯器根本没坏,而是超出了信号的覆盖范围!      没错!      约翰曾经说过,他一开始也很诧异,车子开了那么久,离宇宙飞船那么远,居然还能用。      所以说是二者的距离产生了变化,制衣厂动不了,动的只能宇宙飞船!      宇宙飞船回航了?      陆英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,深吸了几口气,稳下心神,再细细把自己的推论梳理了一遍,似乎说得通。      这至少是一个可能!      慢慢正视这种可能后,陆英才发觉这种可能十分顺理成章。      他们作为地球的志愿者,生活在这里就是为了证明人类可以在绿星生存。      截止到目前,所有志愿者都没出现不良反应,星球交换的时间表也许提前了?!      宾利曾经介绍过,这样的大型客用宇宙飞船,地球统共只有五艘。而这次行动就一口气派出四只。      这样想来,许是星球交换计划提前了?又或者是回航去接新的志愿者?      ……      次日,陆英早早起床。等父亲一从卧室走出来,就跟屁虫似的尾随到厕所门口,父女俩一里一外地热烈讨论。      当得知自己与父亲想的一样,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。      陆英从小就敬佩父亲,认为他是天下最聪明的人,世上就没什么事能难倒他。      没想到有一天,她居然也能追上父亲的脚步。      这种心情,可不比接到大学通知书时差多少,一整天她的笑容就没停歇过。      回程的车子上,陆英正美美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。      莫其小声嘀咕道:“傻不拉几的!还高材生呢,你就没看出来今天情况不对?”      “啊?”      似乎是为了应景儿,陆英傻傻地半张着嘴,活像一只呆头鹅。      莫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,附耳道:      “听说大本营出事了,又失踪了两个人。就是常在西边车间约会那对黑人。”      看到陆英迷茫的眼神,莫其“嘶”了一声,没耐性地说道:      “你不是吧,那对儿都不知道?那女的身材超辣,翘臀的那个!嗯……好像叫简!你怎么这么迟钝,没发现宾利今天都没露头吗?”      陆英听他细说,影影绰绰的有些印象。      由于志愿者多是以家庭为单位,她和莫其这个年纪段已经算大的了。二十多岁的单身男女不多,那对儿说来挺显眼的。      陆英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炸得有点方。      什么情况?      还不到三天,又失踪了两个人!      情侣约会的地方虽然少了点,可是好端端去禁林干什么?      约翰才出事,他们不怕被球联体开除吗?      陆英怀着满腹疑问,下车后没陪莫家伯伯慢慢走,而是飞也似地冲回了家。      她猜对了,父母对此事很清楚。      今天补习课开始前,宾利就发了狠话,宣布这对小情侣效仿约翰逃跑,从即日起不再受球联体的庇护。      两人的家属却不干,吵着说他们的孩子不是逃跑。      他们什么行李都没带,口粮也好好地放在家中,一定是遭遇到了不测,要球联体和绿星军队帮忙找人。      双方各执一词,闹了一上午。后来还是动用了军队,不过至今还没结果。      赵南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说:“就那些老爷兵哪儿指得上!他们哪儿是找人,分明是遛弯,找得到才怪!”      陆爸、陆妈观点一致,也代表了绝大部分人的想法。那就是小情侣八成去了什么隐蔽的地方幽会,不知出了什么意外。      这件事在制衣厂补课的课堂上,已经被说腻味了。      饭桌上,陆志达更愿意谈昨晚的事。      在他看来,宇宙飞船的回航,预示着交换星球计划已上了轨道。      用不了多久,必定有大批移民迁来,而且一定以有钱有势的人为主。      陆志达叹道:“等这批人来了,咱们可就惨了!林家不用担心,照样当教授;莫家也无所谓,到时他儿子、侄女必然会随军过来团聚。咱们家可怎么办?”      赵南音呼应道:“其实咱们也不是没有优势,别的不敢比,要是入禁林生活,咱可比约翰有经验多了,设备也齐整啊!”      陆英的心脏停跳了半拍,这是几个意思?      难道昨晚没睡的不光是她,父母也夜谈出了成果——      这是又达成夫妻统一战线了。      要入禁林?!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~~~~~~~~~ ☆、遇难者   看着态度严肃的父母,陆英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。      多么希望下一秒,父亲会眨着眼对她说那只是个玩笑,然而没有!      陆志达不紧不慢地说:“约翰一定提前得了宇宙飞船要离开的消息,激发了危机意识,早早跑到禁林里去圈地。当然,他还是太性急了些,咱们不用这么着急。”      赵南音感慨道:“禁林那么大,从没被开发过,物产一定非常丰盛。啧啧,我们只要能占上一小片地方,就够吃一辈子的了!”      陆英呆呆地看着父亲,他仍是一幅理智的模样,想法却疯狂得吓人!      父母被下了什么蛊,为了钱,连命都不要了?      都怪约翰,都是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。      陆英压下狂乱的心跳,大声道:“跑马圈地?可这里是绿星!就算以后交换过来了,咱一没武装,二没政.治背.景,怎么圈?难道用篱笆围个圈儿,联盟就会认可吗!”      陆志达温和地解释道:“圈地就是个说法,你不用咬文嚼字。我们的意思是趁着新移民还没到之前,咱来个先下手为强,从禁林淘到第一桶金。等有了资本,就开个修理厂,也有钱培养你读间好学校。”      “可那是禁林啊!那里有绿星人图腾崇拜的圣树,如果被绿星人发现……”      陆英说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哆嗦。      陆志达起身把女儿环在怀中,又哄了几句,低声安慰道:      “信不过老爸啊?我办事,你放心!保证不会像约翰那样贸贸然抛下志愿者的身份。还有时间,咱们从长计议。”      陆英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,急切道:“不许骗我!”      赵南音上前拍落女儿的手,瞪了一眼唠叨道:“都揪出褶子来了,骗你干吗?”     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,一开始陆英还惴惴难安,后来见父母再没了下文,才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里。      然而制衣厂却不太平。      球联体和绿星人军队始终找不到那对情侣,整整搜了两天,生不见人,死不见鬼。      两家的家属串联了不少志愿者,成天哭哭涕涕找球联体抗议,要求入禁林搜索。      绿星人当场翻脸,直接收队不管了。      宾利见事情越闹越大,抗议人数直线往上升,慌慌张张向总部请示。      球联体总部倒是有手段,不知用什么法子借来一架军用无人机,在禁林上空搜寻了一天,终于找到失踪情侣的衣物。      由衣物的毁损程度来看,推测是遭遇了野兽的袭击。      至此,黑人情侣证实死亡。      因两位遇难者违反禁令在先,球联体甚至没为他们举行告别仪式,只再三重申圣树是绿星的图腾,所有人不得违令。      事后,宾利召开了第二次志愿者大会,语气强硬地宣布了球联体的最新精神:      为了表示对绿星人信仰的尊敬,所有志愿者不得踏入禁林一步。      擅入者自求多福,球联体不再为其组织任何形式的搜救行动,也不会协调无人机搜林。      总之,归纳起来一句话——入禁林者,后果自负!      散会后,田中信一再次叫住本组的十一个家庭,要求大家一起深入讨论。      鉴于约翰事发不久,就生出这么一场大案,这回再也没人强出头,乖乖随小组长去了教室。      陆英这回倒是支持田中信一,希望他的敲打,能把父母的想法扳回来。      然而,不知道父母参加讨论会是什么感触,结果她先在心里与田中划清界限了!      田中信一的言论,实在辣耳朵:      “他们不守规矩,给大家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?就为了找这两个人,球联体动用了多少人力、物力?真是太自私,太没有组织性纪律性了。我希望诸位都能引以为戒,行事前先考虑地球的利益,不要再丢人现眼了!”      “这事甚至惊动到球联体总部,要领导亲自出面向绿星人借无人机,真是太丢人了!宾利一定很伤心,连我都深觉愧对组织,脸都不知该往哪儿搁了。”      “禁林有圣树,那是绿星人的图腾!多亏绿星人胸怀宽广,不计前嫌,居然同意帮助我们找人。真是崇高的文明,巴拉巴拉……”      陆英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好几次想冲出房子去洗耳朵。      这种刺耳的言论,很快便激怒了部分组员。大家纷纷站出来争辩,没一会功夫就吵得不可开交。      这不,连莫伯伯也上场了!      陆英见邻居现身,这才将注意力集中起来,默默听着:      “我们身为志愿者来到绿星,就要给地球人撑门面。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,我们必须服从球联体的规则,尊重当地人的信仰!刚才有人说什么死者为大,简直胡扯!那杀人犯被警察打死,还能颠倒黑白,反过来埋怨警察?”      哟,莫伯伯居然挺田中信一?!      陆英挑挑眉,随即想到他是退伍军人,可能是服从命令习惯了,看不得别人违反纪律。      管他的,与她无关!      陆英蔫蔫缩在座位上,没精打彩地看着人们你来我往的争执,不明白他们哪里那么大精神头,不累吗?      啧啧,这场景何其相似!      来到绿星之前,她的学校里不也天天上演着这样的戏码。      呵呵,有意思。      她从地球远远地逃到绿星来,愣是没逃出吵蛤.蟆坑!      这时田中组长的一句话,把她从隐身状况拉了回来:“陆英说说吧,你年纪虽小,对绿星文明却吸收得很快,来为大家分享一下你的观点。”      不是吧!      这又不是模仿秀,再说田中一点也不像汉斯啊!      陆英可不想惹一身骚,缩着身子不住挥手拒绝,却被田中信一从椅子上提了起来。      望了望与自己身高不相上下的矮子,看不出他倒有把子力气!      她可怜巴巴地向父亲递去求助的眼神,却只换回来一个鬼脸。      陆志达让她随便应付两句,因说得是中文,也没刻意放低音量,结果招来了莫怀仁一记眼刀。      见到莫伯伯的反应,倒是给陆英提了个醒儿。      事关人命,不能信口乱说,招来无妄之灾就不好了!      陆英学着父亲平素的样子,拣了几句不太违心,又不得罪人的话说了:      “这回的事使我感受到球联体强大的能量,无人机太赞了!虽然结果非常不幸,也总算为遇难者家属找到一个答案,不必继续悬心。”      “还有……绿星与穹域不同,这里有野兽出没。我们遵守球联体的规则,既是对绿星人的尊重,也是对我们自身安全的保护。两位遇难者已经为他们的过失,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逝者已去,愿他们安息!”      陆英说得极慢,边说边想,自觉各方的情绪都照顾到了,向父亲那边瞟了几眼,见他含笑点头,这才悄悄吐出一口气。      简直莫名其妙!      田中信一放着那么多成年人不点名,偏偏找她!      之后的时间里,陆英一直在肚子里大骂日本人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终于结束了这场无聊的讨论。      走出教室,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。      唉,她宁可在头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上一整天,也不想把时间、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!      她一侧头便看到正伸着懒腰的莫其,难兄难弟对个眼神,都耸了耸肩。      约翰的事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,莫伯伯却仍把陆志达视为流感病毒,远远地躲着。明明同路,却偏不肯结伴而行。      陆英本以为今天这场讨论,已是最难过的风浪,没想到才回家就迎上了真正的飓风。      父母要入禁林!      两位遇难者尸骨未寒,陆英不理解父母为什么一点都不怕,一门心思往死胡同里钻?     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,劝道:      “爸、妈!人说勿忘初心。咱们和那个美国疯子不一样,咱不是来淘金的,而是来避难的!在这里能呼吸到洁净的空气,喝到无污染的水,吃到地里长出来的庄稼,我们就该知足了,何必以身犯险?禁林是……”      陆志达打断她的话,坚定地说:      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球联体能供咱们吃住多久?太空飞船已经回航了,指不定哪天就载来大批移民,到时候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拼?不趁现在挣一笔,难道日后喝西北风?再说还有学费呢!我闺女学习这么好,可不能误了前途!”      “丫头听话,我们都是为你好……”      陆英一个人抵不过两张嘴。      陆志达认定这两天才出过人命,正是球联体和绿星军队守备最松懈的时候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。      任陆英怎么劝,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单机的日子好口怕,开始怀疑人生了…… 不要脸的求收藏,求撒花,求一切,么么~~~ ☆、探禁林   赵南音拉着女儿的手说:“知道你怕黑,就好好看家吧!”      陆英甩开她的手,声音带了哭腔儿:“不!你们去哪我去哪,真有野兽就一口吃了我!不许撇下我一个!”      “呸呸呸,不灵不灵不灵……”      赵南音忙用两根手拍了拍面前的桌角,怨道:“胡说八道什么,多不吉利!”      陆志达俯身哄道:“你可是重任在户,有你在家坐阵,我们才去得安心。否则被人发现咱们全家失踪,可是要被球联体除名的。放心,我们不会往林子深处去。”      赵南音也凑过来补充道:“就是,况且你也没有野外经验,去了也是拖后腿……”      她话还没说完,就被丈夫把后半句瞪回了肚子里。      陆英知道此事已箭在弦上,万难更改,只好要他们万事小心,早去早回。      陆志达又劝了几句,便与妻子换好装备。      他们没敢穿绿星人的保温服,那个虽轻便,却通体发着荧光,远远就能看到,目标太过明显。      二人各顶了一只头灯,从陆英卧室的后窗,悄悄跃入夜色之中。      没晃几步就与墨色融成一片,什么也看不到了。      陆英凭窗痴痴望了良久,直到眼泪再度模糊了双眼,才转回身。      没有月亮的夜晚,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,每一秒钟都过得无比漫长。    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,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      陆英弹簧一样从沙发里弹起来,三两步冲进屋,嘴唇还没来得及展开一个完整的微笑,眼泪已滑入口中。      父母回来了!      整整悬了一晚上的心,终于归了位。      可不知道为什么,她看着兴奋的父母,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,沉默地抵在墙壁上冷眼看着他们忙碌。      陆志达先凑过来问家里的情况,陆英别过脸不理。      赵南音也没看出来,献宝似地举着几个古怪的山货笑道:“看!全是好东西,再勤跑几次咱们可就发达了!”      这句话不知哪里不对,陆英无名火起,猛然将父母一齐推出屋,吼道:      “用命换来的东西,我不稀罕!我读书,不用你们挣命!”      说罢狠狠撞上门,瘫倒在床上痛哭。      直到眼泪流干,嗓子哑得难受,也不愿去客厅喝水,瞪着大眼望着无边的黑暗,心思渐渐澄明。      刚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,根本不是冲着父母!      父母不是贪心的人,这次之所以这么冒险,说到底还是为了她。      没人知道星球交换后学校是什么章程,到时还有没有“公费生”这个说法,父母只是想尽快凑学费。      父亲自小学习成绩优秀,只因家里穷,不得不早早辍学进了厂,对她的学业分外看中。      陆英恨自己无能!      恨她无法阻止父母疯狂的冒险,恨她无法与父母共进退,更恨她成了父母的拖累……      当父母冒着生命的危险进山“寻宝”时,她却只能像个废物一般傻傻蹲守在家,等待那永远不可能会有的敲门声。      说什么在家坐阵,那只是顾全她的尊严。      绿星的夜那么冷,那么黑。除了泡在酒吧醉生梦死的人和赌徒,极少有人愿意走出家门。      母亲说的才是实话,她没有野外经验,去了只会成为父母的累赘。      陆英的嘴角噙出一个苦笑。      她自小要强,努力学习,考重点学校,勤工俭学……是街区所有孩子的榜样,是父母的骄傲。      怎么突然间成了拖累?     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要不要闯禁林,而是要证明她不是废物。      管它该与不该,她陆英闯定了!      ……      次日一早,陆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,从容地与父母打招呼、吃早餐、出门坐班车、去种植区做实践……      一切仿佛又回到最普通的三百六十五天的任意一天,陆英不再提反对意见,也不再与父母对抗。      然而一种隐形的张力摆在那里,也只有最迟钝的赵南音觉察不到。      这天晚饭时,赵南音摆出个小破本子,兴奋道:      “山货全卖光了!哈哈……可惜是以货易货,见不到真金白银。对了,丫头你学问好,给妈说说,咱们要是收钱,应该收绿星币,还是地球币?这往后星球交换了,到底……”      陆志达干咳两声,却未能阻住她的话头,将账本抢过来,扔到一旁的空椅子上说:      “人家正吃饭,把这么脏的东西放桌上,多不卫生!”      “呦呦呦,看你爸爸都拽上天去了!这要是再进几次山,就用鼻子看天了,哈哈……”      陆英抓住这个机会说:“下回我也一起去,多个人多份照应。”      屋里静默良久,陆志达终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一板定音。      入林的时间,定在次日晚。      等陆英穿上厚厚的棉服,蹬上皮靴,顶上头灯,从头武装到脚之后,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。      逾越、冒险、犯规、挑战什么的,有着与生俱来的魔力,就连最迟钝的神经也会为之战栗。      一向循规蹈矩的她,连翘课都有心理负担,更何况干这种事?      人才从窗子里钻出来,就觉得血脉贲张,一颗小心脏好似擂鼓一般,似乎随时都能从腔子里蹦出来。      好在一双温暖的大手,一直牵引着她。      无边无际的墨色令人窒息,陆英半低着头,几乎只能看到前人的脚跟。      这样走了一阵,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,在黑暗中倍感亲切。      “放心,金属网没通电。不过还是要小心些,别剐到衣服!”      陆英被她的话叫得打了个颤,要她轻声些,却换来赵南音更放肆的大笑:      “这儿离制衣厂差不多一公里了,没人听见!”      陆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绿星军人难道没在金属网设卡子?如果只是在制衣厂大门值勤,站岗还有什么意义?      不过现在没时间说这些,她托着母亲的屁股,帮她攀过金属网。      好在这金属网只有一米五高,对于人类的身高而言,翻过去的难度并不大。      三人互相帮助,没怎么费力就翻了过去。      当陆英越过金属网,双脚真实地踩到禁林之上,内心反倒平静了,好像三分钟前的所有恐惧都只是个笑话。      擅入禁林,原来也没有想象得那么恐怖!      击退初时的恐惧后,陆英的五感才重新工作起来,由此也看到了另一个不熟悉的绿星。      在此生活了月余,她本以为早就适应了绿星的黑夜,事实却远远不够。      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,隔着厚厚的帘幕,永远无法感受到夜的真相:寒冷、压抑、萧瑟,甚至是绝望!      好在陆英不是一个人,父母的陪伴令她很快就适应了禁林。      三人的头灯是垃圾厂户外工作专业设备,带电时间超长,可分量也不轻!      陆英的后脖子早就酸楚难耐,却又不敢乱晃,否则光影便如鬼魅一般,好几次把她吓得魂不附体。      陆氏夫妇完全不受干扰,多年的域外工作经验令他们收放自如。      这里的夜虽然黑,胜在没有雾霾。地球的户外设备用在这里,强大的穿透力可以看到很远很远。      三人又走了一阵,陆英渐渐辨明方向。      他们并未深入腹地,而是沿着禁林的边缘在走。      父亲负责警戒,母亲则边走边采一种类似木瓜的东西,向她解释道:      “这叫腊瓜,在黑市上非常紧俏,价格也好,这回只采这一种。听说这瓜味道极好,回头咱也尝尝鲜儿。”      陆英很快加入采摘队伍,没一会就塞了满满一包。      见父母那边也差不多要收工了,便站在原地活动略略犯酸的腰肢和脖子。      她腰扭到一半的时候,她的身子猛然一僵,直直地指着斜前方大叫:      “约翰!”      三条光束立时齐刷刷打在斜前方,低矮的灌木丛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      只见一根瘦瘦的杆子上,赫然飘着那面熟悉的星条旗!      赵南音笑道:“人还真跑这儿不了!那地方看起来不远,怎么着,当家的,咱们进不进?”      陆志达扫了眼时间,没有片刻犹豫,就带着妻子、女儿入了禁林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女主:今天情人节,还我男主! 渣座:→_→ 你有吗? 女主:寄刀l片! 渣座:快递哥哥不收^ω^ 女主(持刀威胁):到底有没有? 渣座:有有有,随便挑! 内心戏:还是古言的吻油,为毛来科幻…… 祝所有姐妹情人节快乐,单的早日脱单,双的一生一世!︿( ̄︶ ̄)︿ ☆、爸爸丢了   走入禁林,陆英才感受到人类的渺小。      别看绿星人个头矮小,这里的植物却相反,处处都是参天大树。且植被的品种丰富多样,让人目不暇接。      只可惜头灯打出的光线白惨惨的,把树木照得有些阴森恐怖。      陆英不无遗憾地想,要是这里不是禁林,白天也能来看看就好了!      想到这里,又不禁猜测到底哪种才是大名鼎鼎的“圣树”?      不过既然叫作圣树,想来数量少得可怜,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吧?      所谓“望山跑死马”,那星条旗看着挺近,可三人磕磕绊绊地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。      旗子所在之处是片平台,从地上的焦土痕迹不难看出,这片空地是被人硬生生烧出来的。      空地中央立着一棵参天巨树,树干硕大,目测就是八、九个人手拉手,也不一定能将它围拢过来。      可惜它一边已经枯死,另半边则顽强的活着。      更令人瞠目的是,树干凹进去一个大洞。树洞似乎年代久远,奇就奇在它并未伤到大树的根本,活的那半边仍郁郁葱葱,欣欣向荣。      不知这洞是自然形成,还是被野兽刨出来的窝。      然而不管它是什么来由,现在都已经成为人类的居所,从洞口的门帘就能看出来。      门帘是一条厚厚的棉被,估计有了这条被子的阻隔,树洞里应该暖和不少。      赵南音低笑道:“他们倒会享福,这可比搭帐篷舒服多了。”      陆志达向前两步,大声道:“约翰老兄,家里来客人了!”      见到父亲竟然用中文喊话,陆英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。      她虽不喜欢约翰,不过眼下情况特殊,只要对方是人类就令人欣喜。      然而好一阵过去,洞里仍悄无声息。      陆志达又唤了两声,才住了嘴。他慢慢靠近树洞,警觉地背靠着树干,一点点向前移,歪头观察了好半天,用食指轻轻掀起一个缝,往洞内观望。      他向妻子女儿打了个手势,只身一人钻了进去。不大会功夫,拍着肩上蹭的灰尘走出来说:      “是约翰没错,我认得他的通讯器!唉,大晚上的,这三口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?”      老巢都找到了,愣是没见着人。      陆志达的不甘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,搓着耳朵不住绕着巨树打量。      陆英见父亲大有泡在此处等人的心思,不由着急。      遭受野兽袭击的黑人情侣尸骨未寒,那些被野兽咬成烂布条子的衣物,她可是亲眼见过,历历在目。      陆英越想越怕,不由打了个冷战,小跑过去催父亲回家。      然而着急的似乎只有她一个,父亲想叙旧也就罢了,母亲竟也一味纵容。母女俩没说两句,就拌起了嘴。      陆志达也没了平时的好脾气,低声训说:      “早说不带你来,你非要跟,可来了就知道捣乱!你当我是没事闲的?咱们要是能尽早与约翰合作,由他负责采摘山货,咱们负责运输和销售,岂不是双赢,两家一起发大财!”      陆英闻言一怔,没想到父亲已经想得那么远。      她不关心能不能发财,只是这么一来,她家的风险就大大降低了。      要是真能按父亲的分工来,她家以后都不用入禁林,再也不用担心猛兽神马的了!      想明白这层关系,陆英便乍起胆子,热切地建议一起寻人。      她做事一向投入,再加上野外生存经验又不足,只一门心思寻找线索,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得很深。      等她发现这件事时,再四顾找人,却已看不到父母的身影!      这一惊非同小可,陆英只觉一股寒气从后尾骨一点点往上窜,一时间连声音都吓哑了。      眼泪滚落的那一刹那,她的理智也清醒过来。      谨慎起见,还是不要喊、不要叫,千万别把不知名的兽类招过来。      她紧抿着双唇,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,屏气凝神地竖着耳朵,生怕错过父母的动静。      一双明眸在黑漆漆的墨色中找寻着,慢慢分辨着周遭的所有事物。      好在她方向感强,很快就找到来时的路,快速往回撤退。      直到她见到白花花的头灯光柱时,一颗心才终于安稳下来。      她兴奋地向父母招手,急切地向前紧走几步,不防脚下却是一个趔趄,狠狠栽到了杂草之中。      这动静不算小,赵南音急急冲了过来,扶起女儿上上下下打量完,再三确认她没有伤口,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。      陆英木头似的由着母亲摆弄,心里又是委屈,又是感动,又滚出几颗金豆子,招来母亲爽朗的笑声。      她垂头避开母亲的视线,眯眼看清绊倒她的东西时,不免又是一声惊呼。      “你这孩子,怎么一惊一乍的!”      赵南音顺着女儿的手指望过去,高声唤来丈夫。      她三两下从杂草中扯出一团事物,在空中狠狠甩了几下。将那事物沾的草木尘土弄干净,展在手中细看。      三个头灯的光亮聚在一处,将三张脸映得一点血色都没有。      白花花的灯光下,是件特大号T恤,正是约翰最常穿的那件。硕大的衣料,加上星条旗变形的图案,再也错不了的!     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,陆志达沉稳地说道:“衣服上没有血污,也没什么破损,你们不要乱想。今天就到这里,收工回家!”      说罢,他又悄悄扯住妻子的衣角,耳语了几句。      陆英见他们又搞小动作,心里愈发没底。虽然不想承认,可这里处处透着不祥之感。      如此暗夜,约翰一家不好好躲在洞里,去了哪儿?      再说那件T恤也不对劲,约翰一家仓促入林,就算带的东西再齐备,衣服也不可能富裕,怎么会四处乱扔?      陆英甩了甩头,不想自己吓自己。      这里她多一秒种也不想呆,率先往林子外边走。没走几步,母亲也小跑着追了上来,拉起她的胳膊一起向往外冲。      两人走了好一阵儿,陆英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。她猛然止住脚步,回头不见父亲的身影,问道:      “爸呢?怎么还没跟上来?”      赵南音起初没当一回事,二人在原地又等了三四分钟,心里却开始没了底气,狠狠地骂道:      “这个天杀的慢性子!平时就罢了,这会儿还慢悠悠的!巴拉巴拉……”      陆英不掺和母亲的絮叨,突然转身就走。      赵南音叫了两声女儿,没有唤住,也小跑着尾追而去。      二人返回刚才的地方,却不见陆志达!      陆英问:“刚才你们嘀嘀咕咕的,爸都和你说什么了?”      赵南音一拍脑袋,转向另一个方向,边走边说:“我都让你们给弄糊涂了,你爸要去树洞看看,他说……”      二人又跌跌撞撞跑去了星条旗那里,却再次瞪眼。      树洞里也没人!      母女俩把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个遍,却哪里有陆志达的影子!      赵南音吓得脸如白纸,两片薄唇簌簌抖个不止,半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     陆英见母亲这样,心里也没了主心骨,各种不好的联想没命地往脑子里贯,止都止不住。      不能再这样下去!      她狠狠咬了下舌头,舌尖的痛楚和淡淡的血腥味儿,终于唤醒了神智。      陆英又四下望望,转身进了树洞。      约翰的家非常挤,不大的树洞里摆满了各式装备,真不知怎么睡下那三个大胖子。      陆英粗翻了几下,找到一把三寸许的小刀,又拣了根金属登山杖出来。      她将登山杖递给母亲,却再次怔住。      林子这么大,天又这么黑,要到哪儿去找父亲呢?      这时,赵南音冷静的声音传过来:“跟我来!”      “好,咱们去哪儿?”      赵南音却不理女儿,只管大步向前走。      见母亲步履坚定,陆英也随着稳下了心神,横竖有个目标就好!      只是,这方向……     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,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来时的路,不由问道:      “妈,你迷路了?咱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   “回家!”      陆英脚步一顿,呆了半晌,又紧跑两步冲上去,死死扳住母亲的肩膀,大声问:      “爸还没找到,回得哪门子……”      “家”字还没出口,又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。      只见母亲已满面泪水,只是眼中却闪着无比坚定的光芒。      好陌生!      这样的母亲,陆英从没见过!      “我向你爸爸保证过,不管发生什么……什么意外,我要把你安全送出去。你爸是咱们三个里最有能耐的,如果连他都,都……那我们去了也是白给。”      赵南音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,说道:      “听话,回家!”      陆英先是一怔,既而怒道:“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,要回家你自己回,我要找爸爸!”      说罢不待母亲反应,一个箭步就跳入灌木丛中。      她仗着衣服厚实,也不在意灌木丛的尖刺,抄近路杀入禁林。      赵南音户外经验倒是丰富,可在灌木丛中却半点也施展不开,一路竟撵不上她。      二人跑了一阵,前边的陆英猛然刹住了车。      赵南音心头一沉,冲上前一看不由变颜变色,惊呼一声就扑了过去。       ☆、圣树   赵南音飞扑过去,见陆志达躺在地上,正要上前看个究竟,却被女儿拦住了。      “嘘!”陆英把食指竖在唇间。      赵南音探着脖子细看,见丈夫微微动了几下,这才拍着胸口吁出一口气。正要说些什么,却又被女儿白了一眼,只得老老实实地等着。      陆志达趴在地上,不知研究着什么,半晌才从地上爬起身,招手让她们过去,将头灯的光打在地面上。      二人走近了才发现,地上满是手电筒、刀、皮带、鞋子、衣服……      林林总总的东西不知为什么全散落在这里,古怪得让人发毛。      陆志达摊开手心问:“看看这戒指,你们认识吗?”      陆英凑上前,见是一只厚重的黄金素戒。指环很大,样子很土,套在她的大姆指上仍松松垮垮的。      赵南音抢过去看了眼内圈,颤声道:      “这是约翰太太的!她向我秀过,里边有她的名字的缩写,难道……可这里没有血,也没有搏斗、拖拽的痕迹,不像是遇到了野兽。”      陆志达点头道:“是很古怪!虽然不清楚他们遇到了什么,但约翰一家幸存的几率不大。此处不宜久留,我们得马上回家。”      三人转身向外走,陆志大父女俩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,都深锁着眉头,沉默不语。      唯有赵南音心情大好,嘻嘻哈哈说着误以为丈夫出事,要带女儿回家的糗事。      可她怎么说,另两人都不搭腔,便生硬地换了话题:      “你们说这绿星野兽吃人挺讲究的,居然知道剥衣服。呵,它们不会还要生火做锅吧?”      这句无心之言,却把正在沉思的陆英惊到了。      “啊!难道绿星人吃人?”      陆英脱口而出,却把自己先吓得两腿发软,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。      即便绿星人把人类当作牛羊,可他们有禁足令,怎么可能在这里狩猎?      难道……其中一部分绿星人,并不信仰圣树?      她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,完全没留意到父母,更不知道她的话已彻底惊到母亲。      陆志达轻轻打了女儿一个脑瓜勺,骂道:“又胡说八道!你好好想想,约翰一家和黑人情侣的情况有什么相似之处?”      陆英见父亲这么问,便知他心里已经有了底,说出她的判断:      两桩事件同样没有尸体,没有血,不取财物。最重要的是衣服全被剥下来,却又弃之不顾。      唯一的区别是约翰一家衣服完好,而黑人情侣的衣服却被撕咬成布条。      陆志达满意地点点头,提醒道:“你落下了最重要的一点,他们都是在禁林遇害的!”      “那也不能因此剔除绿星人作案的嫌疑,不见得所有绿星人都不入禁林,都信仰圣树。就像咱们人类,有信天主的,有信佛祖的,有信真主的……还有咱们这样什么都不信的!”      “有这种可能。但你从另一个方向想,不入禁林的人类很安全……”      陆志达的话还没说完,就听赵南音一声惊叫。      二人抬头望过去,就见不远处紫光升腾,云蒸霞蔚,恍如仙境一般。      陆英见了大喜,不管不顾朝紫光跑过去,跃过层层遮挡视线的林木,终于看到一棵树。      那是一颗被紫光团团包围的树。      这棵树约三米高,仿佛由紫水晶雕刻而成,通体晶莹,玲珑剔透。最奇的是它只有枝桠,竟没有一片树叶。      陆英看直了眼,喃喃道:“圣树!”      这时陆志达、赵南音也追了过来。      赵南音叫道:“咦,这里好暖和!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比别处暖和?这棵树居然能发光、发热,难怪绿星人拿它当图腾崇拜。”      陆志达却扳起脸说:“这树太怪!你们也开了眼,可以撤了吧?”      “什么叫古怪?在这样黑暗寒冷的森林里,光和热是可以救命的!绿星人把它称为圣树,一定是因为它救过很多人的命!哼,在爸爸眼里,只有腊瓜是好东西!”      赵南音敛起满脸的兴奋,转而一起劝女儿回家。      陆英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,兀自兴奋地自说自话:      “看圣树多霸气,它方圆三四米都没有其它植被!这就是凤凰和山鸡的区别,别的植物一定是自惭形秽……”      她边说边向前走,却被赵南音一把揪住,喊道:“不要过去!”      陆英却哪里肯听,一边努力甩脱手臂,一边不耐烦地说:      “知道了知道了,我又不是小孩子,自有分寸……啊!”      话音未落,她只觉得脚下一软,瞬间失去了平衡,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整个人就打横着飞了起来。      赵南音不极细想,下意识攥紧女儿的手臂,也被拖着离开了地面……      她们身在其中,看不清发生了什么。      陆志达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,心停跳了几拍。      就在刚刚,整个地面突然飞了起来,瞬间化成五六片巨型的叶片,在空中慢慢摇曳。      这些圆形的叶子层层叠叠地铺在地面上,突然一动,才让人看清它的真容——      竟是个巨型怪物!      以紫水晶树为轴,方圆三米全是纷纷叠叠的紫褐色巨型叶子。      肥硕的圆形叶子似有知觉一般,一片卷住了陆英的身体,另一片卷住了赵南音!      母女俩完全没有防备,叶子一击而中,将人层层卷结实后,便缓缓向紫水晶树的方向收缩。      其它叶片继续摇曳,好像在等待着下一个目标。      陆志达见女儿已飞至半空,不及细想,一下扑住仍在地面的妻子,奋力想把她拽下来。      可他们俩的体重加在一起,仍是不敌。      眼见陆志达也要被那片叶子拖起来,赵南音不住扭动身子,企图将人晃下去。      陆志达大吼:“别闹了,就好了!”      赵南音眼见他的双脚马上就要离开地面,哪里肯信!      她寻机狠狠踹了丈夫几脚,其中一脚正中陆志达的肩头,他一下松脱,栽倒在地上。      赵南音大嚷:“先救女儿……抄家伙啊!”      听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,陆志达才回了神,手忙脚乱地卸下双肩背,粗鲁地将包底朝天晃了几晃。      腊瓜滚落一地,突然“啪嗒”一声,从包里掉下了一把手.枪。      陆志达双手举枪,抖着手瞄准了半天,却不敢扣动扳机。      作为技工,他这辈子可从没用过这玩意儿,手上完全没半点准头儿,这要是一枪下去,打中了人……      可眼看着半空中的女儿、妻子被拖得越来越远。      陆志达吞了一口唾沫,拼了!      他别无选择,大吼一声:“你们不要乱动,我可要开枪了!”      边吼边扣动扳机,只听见闷闷的三声,再没了动静。      陆志达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,却见那两片叶子完好如初,心不由凉了半截。      他飞身跑回去,在书包周围的地上扒拉了几下,找到存子弹的小包。      可他没装过子弹,心里又急又躁,搞了半天也没装好。      陆志达看两眼妻子女儿,又看两眼手里的枪,急得骂了两句娘,这才突然想到他从树洞不止拿了枪,还有刀!      陆志达扔下枪,从背包侧兜抽出一把短刀,大吼着冲了过去。      这把短刀五尺长,极为锋利。      他全没半点功夫底子,只是拼着一股气力,疯子似地乱砍乱挥。      搏斗间,突然一股血腥的紫红色液体兜头浇下。     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水吓傻了,呆呆看着身上、脚下的血水,心里哆嗦成一团。      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,不敢再抬头。      难道他失手砍了自己的……女儿?!      “快接啊,接准了!”      听到妻子的呼声,陆志达条件反射地抹了两把脸,才睁开眼就见女儿从天而降,忙扬着双臂去接。      两秒中后,他只觉胸口、肋条、腹部传来一阵巨痛,女儿直直地摔到他身上,把他也扑倒在地。      陆英摔在父亲身上,哪里都没伤到,只是沾到不少紫红色粘液。      见父亲捂着前胸在地上打滚,估计被撞坏了,当下也没功夫问上一句,抓起那把血淋淋的刀,就向母亲那边冲了过去。      赵南音大吼:“别过来,不要!危险……”      陆英哪里肯听!      她挥舞着短刀在叶子阵中穿梭,身形灵活,没多久就奔到了母亲面前,举刀就砍。      说来她倒是比陆志达有准头,只可惜气力不足,砍三四刀也见不了血。      肥大的叶子似有痛觉,挨了几下后倒也吃痛,慢慢放松。,卷着赵南音的地方松了松,总算解放出她的两条臂膀。      陆英眼见有戏,更加卖力攻击,疯了似的照准一处玩命砍,眼见再补两三刀就能砍断。      却听母亲高呼一声,狠狠把她推了出去。      陆英被推得向旁边侧歪了一下,躲过了上半身,仍被横飞而来的另一个叶片卷住了脚脖子,三两下卷到大腿。      赵南音见状发了狠,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抽出金属登山杖,将杖头顺着叶子的伤处狠狠戳了进去。      叶子痛楚地拧成了一个麻花,从伤处咕嘟嘟涌出很多紫红色的液体。      同时,裹覆在赵南音身上的叶子也慢慢泄了力道。      叶子受了重创,可它的力道终究太大,赵南音一时半刻仍出不来。      她拿着登山杖杵在伤口里奋力里搅和,眼睛却关切地望向女儿。      陆英武器脱手,好在两臂还有自由,忙从内兜中掏出约翰的那把小刀,往叶子上猛刺。      那叶子吃痛,被小刀攻得不愿再进一步。      可惜刀子只有三寸,伤不到它的根本,终奈何不了它!      就在一人一叶相持的时候,赵南音猛然挣脱,三两步蹿过来,用登山杖往叶子上狠狠地打。      武器不给力,母女俩加在一起倒也足以应付,叶子落败是早晚的事。      然而这些叶子行动虽然不快,却是一个有机的整体,一方受难,八方支援。      陆英只觉忽的一股劲风袭来,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来,就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另一片叶子卷走了。      那叶片格外硕大,将人从头到脚全数卷了进去,竟连脑袋都没能露出来。      照这个裹法,不出两分钟,人就得生生闷死在里边!      “不要!妈,妈妈……”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【小剧.场 】 77:⊙﹏⊙ 陆叔也带枪了? 隐藏的好深! 约翰:放屁,两把枪全是老子的!还有刀和消.音.器! 77:不明觉厉 陆爸:原来那是消.音.器!准备暗杀哪个? 约翰:当然渣座!偏心!要求死而复生,要求感情戏! 77:(⊙o⊙) 那,我是不是也可以申请下感情戏? 师兄:我也,也,也,也…… 阿莫: 不当男主就罢演! 渣座:→_→ 手动再见 ☆、紫甘蓝吃人   就在陆英专注于母亲那边的情况时,身上的叶子已经不动声色地将她慢慢吞噬。     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,肩膀以下已经全部沦陷,用足了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出。      陆英心头一沉,难道这就要随母亲一起去了?      不,她不想死!      陆英奋力挣扎,无奈她被裹成“人蛹”一般,无论怎么努力,也无法冲破那层层的阻滞。      眼泪奔涌而出,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!      突然一阵腥臭袭来,身上的裹覆忽而一松。      泪眼中只见血人一般的父亲立在身前,从长长的刀口中,将她一点点挖出来,挟在腋下往安全地带跑。      “救妈妈,快!我没事儿,先救妈妈……”      陆英在父亲腋下不断挣扎叫喊,可疾驰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歇,半晌才从头顶飘下来一句:      “已经来不及了!”      这六个字有如晴天霹雳,炸得陆英的头嗡得一下,心也随之沉到了万丈深渊。      来不及了?      不,不会的!      陆英伸着脖子望过去,却哪里还有母亲的影子?      甚至,连“圣树”也没了踪影!      紫水晶样的圣树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棵冒着淡淡紫气的瘦长版“紫甘蓝”。      原本在半空中摇摆的肥硕叶子全落回地上,缓缓缩向轴心,一层层覆盖在瘦长的紫甘蓝上,直到紫甘蓝渐渐丰满圆润。      随着紫甘蓝变型的结束,紫色的光晕渐渐黯淡下来,四下的温度也越来越低,林子又恢复到之前又黑又冷,死气沉沉的老样子。      如果忽视地上紫红色的粘液和受伤的叶片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      陆英呆呆看着这诡异的一幕,无法相信母亲就在那颗丑陋的紫甘蓝腹内!      紫甘蓝吃人!      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。      然而看到父亲满身满脸的紫红色粘液,以及她那仍被紧紧缠裹的双腿,心里只觉得一阵钝痛。      “这不是真的,我要妈妈回来!妈妈……”      声嘶力竭的哭喊,无法洗去陆英心中的愧疚。      一切都是她的错!      如果她听母亲的,不靠近圣树,就不会出事。      那样,妈妈此刻该在家里,开开心心地查检山货,做她发财致富的美梦。      只要妈妈能回来,她一定再也不顶嘴,再也不嫌弃她的唠叨,再也不和她对着干,再也不……      然而,妈妈永远回不来了!      就在陆英嚎啕痛哭的时候,陆志达突然将她扑倒在地,覆在她身上。      不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,就听到一阵“轰隆隆”的声音在头顶处盘旋,距离似乎很近。      “别动,是无人机!”陆志达附在她耳边小声道。      陆英一听无人机,“搜查救援”四个字就蹦到了她的脑子里。      怔愣间,一片刺目的白光猛然扫过,她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。      强光的刺激令她瞬间警醒,这绝对不是救援!      球联体不知道他们在禁林遇难,而且宾利已经明确表态,球联体不会再出手营救私闯禁林的人。      过了好一阵,无人机的声音才渐渐去远。      陆英这才松了一口气,父亲那身紫红色粘液立了头功,助他们成功躲过一劫。      再加上她半个身子仍包裹在硕大的叶片中,想来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      无人机走后,陆志达一骨碌翻起身,拿小刀为陆英剥离叶片。      肥厚的叶片已被斩断多时,早没了半点生机,虽不再喷紫红色的浓汁,却变得愈发坚韧,好似一层干枯的老树皮死死地裹住了她的双腿,剖起来极为费力。      陆志达投鼠忌器,不敢用力气,手上的家伙又不合手,进展并不顺利。     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割“树皮”,一边嘱咐道:      “无人机刚才在咱们头顶转了半天,如果上边有温度监测装置,咱们就一定暴露了。幸亏上边没人,一来一去的,咱们还能争取些时间。”      其实不用父亲多说,陆英也清楚此时的危机。      “圣树”吃人,致使地球志愿者多人丧命。      绿星人却满口谎言,一力为“圣树”遮掩,这样的态度是敌,不是友!      事态紧急,他们必须马上离开禁林。      只是……      陆英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棵丑陋的紫甘蓝,心里一片混乱,满满全是母亲的影子。      难道就这样把母亲留在那个怪物肚子里吗?      突然,耳畔再次传来无人机的隆隆声!      陆志达咒骂一声,粗暴地割下长长的一刀,三两下扯掉树皮一般的叶片,拉起女儿没命地往密林深处跑。      “别回头,快跑!”      陆志达带着女儿一路狂奔,直到跑回家才松了一口气。      好在无人机的目标似乎仅锁定在禁林,倒是没追过来,不过有没有被拍下影像就要赌运气了。      从绿星人坚守“返朴归真”的理念来想,估计无人机上的设备不会太高端。      陆志达进屋先冲进浴室,以最快的速度洗掉周身粘液,换上家居服,匆匆找女儿。      一推开门,见陆英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,悲戚的脸上满是泪痕,他心中不由钝痛。      陆英闻声抬起头,揪着他的衣角哭诉:      “都是我的错,是我害死了妈妈!要不是我不听劝,非要去招惹那个魔鬼树,妈妈就不会,就不会……唔唔……”      陆志达眼睛一热,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,压下所有情绪劝道:      “此事我负全部责任!当初要来绿星的是我,此前执意入禁林的也是我,你劝过,我却一意孤行,才有了现在的结局。”      “不,不是……”      陆志达打断女儿的话:“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,快打起精神来,我们还有硬仗要打!记住,你的命是妈妈救的,必须好好活下去,这样才对得起她的在天之灵,明白吗?”      陆英抽泣地不住点头。      陆志达推女儿去洗澡,转身又以最快的速度销毁证据。      他干了没一会,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,慌忙灭了灯,趴在窗户向外望。      只是外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,从声音上判断来人不在少数。      没出两分钟,整条街的房子都亮了起来。      陆志达借着光亮,终于看到了制造动静的主角儿——绿星军人。      动作好快!      陆志达借着腕式翻译器的夜光模式,奔向卧室那边朝外看,见金属网那边也有零零星星的光影。      制衣厂被包围了!      怎么办?      看着地上散乱的东西,以及窗边、地上好几处紫红色手印、脚印,不由微叹。      刚才他费了好半天劲儿,也只擦掉了三块印迹,注定来不及了!      更重要的是,南音的事也来不及作假。      看绿星人这么兴师动众的样子,铁定蒙混不过去。      陆志达微一沉思,抢步去浴室把女儿敲了出来,将地下散乱的东西随意拢出一包,要她去后院深埋。      并千叮咛万嘱咐,埋好东西之前,切切不可进门。      陆英从浴室一出来,就从父亲神色上嗅出了危险的味道,再加上外边鸡飞狗跳的动静,愈发不敢怠慢。      接过东西,胡乱套上厚衣服,就冲进了墨色之中。      销毁证据!      她前脚才跳出窗子,身后就转来了敲门声。      陆英又急又怕,一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。      好在社会实践课锻炼了她,刨坑埋东西倒是干得很顺手。      她手里忙着,心却根本不在这儿,竖着两只耳朵使劲听屋里的动静。      可客厅离得太远,完全听不清里边说了些什么,只能分辨出一个极有特色的日式英语。      田中信一也在!      陆英三下五除二埋好了东西,又站在上面轻轻跺了几脚,越掩饰却越觉得不对劲。      这些新土晚上倒是不易察觉,可明天天一亮就会变得扎眼,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?      不及细想,突然传过来父亲的怒吼:“我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失踪好几个小时了,你带了这么多人手来,不说帮忙找人,却要我……”      妻子和女儿失踪了好几个小时?      还没等她从这句话里分析出父亲的意思,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,来人走得很急。      陆英的脑子还懵懂着,身体却下意识行动起来,抱着后院的大树,三两下就攀上房顶,趴在房檐往下看。      只见陆志达被一名绿星人推搡到后院,另一个持长.枪顶在他的腰间!      其余的人则在院子里翻翻找找,而陆英才埋好的东西,不一会就被他们刨了出来。      铁证如山,证据确凿!      田中信一如获至宝,细细翻检了一遍,趾高气扬地说:      “我早就怀疑你了!成天和约翰混在一起,能是什么好东西?哼,禁林里的野兽太笨,居然把你放跑了!不过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没想到会犯在我手心里吧?哈哈,等把你们这群渣子收拾干净,绿星就天下太平了!”      陆英紧攥的拳头微微发抖,不知是因为寒冷,还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耻。      直到此时,她才明白过来父亲的深意。      他和母亲一样,选择将她护在世上最安全的地方,甚至宁愿以身相替!      此刻对方有六个人、五只枪,枪口还抵在父亲的腰上,决无胜算。      一切仿佛是禁林的重演,她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绿星人把父亲押走。      除了眼泪和愧疚,她还能为父亲做些什么?      她恨自己的无力,恨自己的迟钝,恨自己的……      这时,突然有人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,大喊:“谁在那里,给我出来!”      陆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,心中有如擂鼓一般。      田中信一又不是夜视眼,怎么可能发现她?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一章写死女主老妈,搞没女主老爸,这个进展够神速了吧? 不知奈们怎么认为,再快就要收超速罚单啦~~~~~ ☆、击毙   就在陆英心如擂鼓时,下边一道微弱的光亮,从莫家后门慢悠悠晃了过来。      人还没走近,就听莫怀仁的声音回道:      “是我!这大半夜的,到底出了什么事,搞出这么大动静?”      陆英见莫怀仁出现,这才偷偷吁了一口气,暗骂自己大意。      田中信一在屋里都听到莫伯伯的动静,她竟毫无察觉,思及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。      不提屋顶上全副戒备的陆英,却说屋里的田中信一见来人是莫怀仁,忙将人请进屋,大谈特谈刚才的经历。      他刚立了大功,心里膨胀得难受,偏那两个绿星军人对他爱理不理的,自然欢迎莫怀仁的到来。      而事实证明,莫怀仁正是个很好的倾听者。      他听得专注,很少插嘴,偶尔几句话又全说在点儿上,给人极大的满足感。     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,田中信一觉得他所辖的十个家庭,就属莫家学习绿星知识最认真。      且这爷俩全和约翰怼过,很可靠!      想到这里,田中信一不由感慨:“同样是中国人,你家和陆家怎么区别这么大。那姓陆的太狡猾!别看平时少言少语的,说起瞎话来眼皮都不眨一下。哼,刚才要不是我在,搞不好就被他蒙混过去了。好险!”      莫怀仁并不接话,只打探陆家惹了什么祸。      田中信一提起此事非常激动,拍着大腿骂道:      “这家子祸害!他们擅入禁林就罢了,居然还毁坏圣树!绿星人气疯了,用军队包围制衣厂,要球联体马上交出人,否则把所有人遣返地球。这不大半夜的,宾利把我们几个派出来挨门挨户的搜……”      田中信一越说越激动,音量也越来越高。      然而,这样的噪音完全不能撼动绿星军人的睡意,那两人挤在陆家的沙发上,鼾声如雷。      兴许绿星人的生物钟比较准,此时已近黎明,最困的时候。      绿星的天亮只是一刹那,屋顶又没遮没挡的,陆英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藏身之所。      屋里有四个大活人,她不能开灯,只能凭着手环的夜光模式,摸着石头过河。      幸亏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,地形足够熟,即便是摸黑,陆英也顺利摸出了后院,不久摸到莫家的工具房,矮身钻了进去。      工具房只有一米五高,里边还不到两平米。      空气有些闷,气味也不新鲜,不过温度倒是比房顶暖和了不少。      莫家的工具房令陆英很惊喜,她家那个早被帐篷、睡袋等户外用品塞得满满的。这里却只零星放了几样,藏身没问题!      她轻手轻脚收拾了出一块齐整的地方,坐下来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。      刚才她探着身子听屋里的对话,虽听得不甚清楚,连猜带蒙的倒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      看来绿星人对圣树的秘密很在乎,不知父亲被押去了哪里?      若是被押去球联体,有机会说出圣树的真相,凭着父亲的口才,或有一线生机。若是直接被押去绿星军队,只怕……      陆英不敢往下想。      母亲代她丧身禁林,如果父亲也不能幸免,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,还有什么脸活下去?      倒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!      她想起那把枪,枪在禁林。有了枪,是不是可以去救父亲?      就算不成功,也能来场痛快的!      反正没了父母,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陌生的星球,生又何欢,死又何惧?      现在父亲被抓,她又上了死亡名单,绿星人没了顾忌,包围制衣厂的军队一定就撤了。      等天一黑,就回禁林取枪!      有了这个打算,陆英的心终于定了,蜷起身子休息,打算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。      就在她似睡非睡之际,工具房的门猛然被人打开,一股新鲜的空气猛然涌入,把瞌睡虫吹了个干净。      陆英呆呆望向门口,却只看到一个黑黑的逆光人影。      被搜到了!      她握紧身边早已备好的管钳,向人影挥了过去。不过一瞬,她的右手已被对方稳稳钳住。      “陆英?”一个声音犹豫道。      陆英听到莫其的声音,心才松了松。可转念想到莫怀仁与田中信一的亲热劲,又提起了警觉。      莫其愣了两秒,回身观察了一圈,矮身钻了进来。      他身材魁梧,却如泥鳅般滑进了小小斗室,半转着身体又探出头看了两眼,这才反手将门掩上,兴奋道:      “天,你还活着,真是太好了!”      矮小的工具房强行挤下两个人,陆英有些不习惯得收回腿,紧紧贴到了墙壁上。      见莫其不似作伪,便一一俱实相告。      待说到圣树吃了陆母时,莫其惊呼出声,不得不钻出去检查。      陆英见他一去不回,也不知他是不信,还是去向伯父报密,一颗心揪到了嗓子眼。      一个多小时之后,莫其才回来。      他给陆英带了五个包子,同时也带回来一些外边的消息。      最令人振奋的是——陆志达被押回了球联体,而不是绿星军队!      可宾利不相信圣树吃人的说法,认为陆志达在禁林痛失妻子女儿后,神经失常,把他送进了医院。      可送去哪家医院,就不得而知了。      陆英一心想着回禁林找枪,搭救父亲。不想父亲却不知所踪,一时没了奔头,茫然无措。      莫其也不是善谋的,想了半天才讷讷提议告之伯父,由老人家主持大局。      陆英忌惮莫怀仁与田中信一的关系,自然不肯。      莫其急道:“伯父就算和陆叔叔不睦,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!再说你也不能一直躲在这儿,晚上会冻死的!”      “我有棉服!”      莫其气得半天不说话,最后妥协道:“我答应你不告诉伯父,但你不能睡这里,睡我卧室吧。我是说,我睡地上!”      陆英见他这样,痛快地应了下来,心里却坚定了去禁林生活的决心。      这不是只躲一两天的事,她不能拖好朋友下水!      然而不等天黑,陆英就先等来了莫怀仁。      陆英被莫怀仁带入书房问话。      不等对方开口问,陆英就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。      莫怀仁静静听完,想了一阵说道:“这是大事!我们必须马上把情况反应给球联体。绿星人……”      “不行!”莫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,展开双臂护在陆英身前,“陆英是我朋友,我不会让她以身犯险!”      莫怀仁怒道:“糊涂!你当我是什么?当球联体是什么?这件事不过是个误会,解释清楚对大家都好。你想让她藏到什么时候?还是说让她去禁林送死?”      他用气势唬住二人,这才说出他的观点。      在莫怀仁看来,绿星人崇拜吃人树并不稀奇,很多远古先民崇拜的本就是蛇、龙、鹰之类的猛兽和毒物。      绿星人出于某种羞耻心,不愿人类知道圣树的真相。却提出不许擅入禁林的要求,用以保护人类。      当地球人遭遇不测时,他们选择说谎!      但林子里有吃人的野兽和吃人树,并没什么本质区别,只是个无伤大雅的谎言。      证据就是,绿星人昨晚找到陆志达,并没将人带走,而是把人交给球联体处置。      莫怀仁慢条斯理地问:“如果绿星人心怀叵测,为什么拦着大家去禁林送死?如果绿星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,为什么不杀人灭口,反而把陆志达交给球联体?”      听了这套逻辑,陆英不怒反笑,突然间多一句话都不想说了。      她已经照实说了,别人爱怎么想是别人的事。      只是苦了莫其!      莫其看看陆英,又看看莫怀仁,尴尬地放下了手臂。      莫怀仁瞪了侄子一眼,恨铁不成钢地说:      “遇事不动脑子,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!唉,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,陆志达什么都好,就是太自以为是。把球联体当成假想敌,自误误人,甚至差点令所有人被遣返地球!他想保护女儿,结果却把女儿保护到了工具房……”      陆英皱紧了眉头,不想在这听别人数落父亲的不是,正要辞行,却听外间一阵敲门声。      屋子突然静了下来,莫其向陆英使了个安抚的眼神,飞也似地去开门,少时用中文大声招呼道:      “伯父,是田中组长来了!”      莫怀仁打开一间卧室的门,请陆英藏进去,这才从从容容去迎客。      田中信一来通知球联体明天开会,因莫家是最后一家,不免多聊了几句:      “今儿可真是忙死了!昨晚一宿没合眼,白天只补了三四个小时,又被宾利叫去办差。哈哈,不过心情好,怎么累也值得了!”      他聊兴很浓,不等莫怀仁发问,又自顾自说了下去:      “嘿,你还不知道吧?圣树可真显灵了!陆家那三口人妄想损毁圣树,结果先是母女被野兽吃了,今天陆志达在又在医院里发疯伤人,被绿星军人当场击毙!啧啧,真是咎由自取!”      “击毙?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小修 ☆、谁?   突闻噩耗,有如五雷轰顶!      陆英晃了一下身子,双手扶着墙一点点蹭着坐到地上。紧紧咬住袖口,不敢发出半点声音。      不知过了多久,莫其猛的冲进屋,将她扶起来揽在怀里安慰。      陆英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,可她太需要一个肩膀靠靠……      就在这时,莫怀仁背着双手拐了进来。      陆英猛然推开莫其,抹了把眼泪,对上莫怀仁面无表情的脸:      “我不会待在这里连累莫家,天一黑我就走!”      莫其正要阻拦,却被他伯父抢了先:“也好!圣树再恐怖,也比不过枪。你去禁林诸事小心,有什么事只管找其其,我们尽力帮忙。”      陆英微微一愣,旋即了然,她才不稀罕这种廉价的同情!      天黑后,她熟门熟路地摸回家,换了全套装备,拣了几个趁手家伙,背上电锯出了门。      树洞里应有尽有,连手摇式发电机都备着,倒省了她不少事。      莫其等在金属网边上,满脸愧疚,恨不得亲身陪她一起入林。      二人依依惜别,约好了联络暗号,这才分道扬镳。      陆英沿老路奔了树洞,重返这里,难免忆起与父母探林的种种细节,眼泪再也抑制不住。      短短一天半的时间,她的世界天塌地陷,恍如隔世。      婆兰街陆家,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!      陆英昏天黑地地哭了两天,哭累了睡,睡醒了哭,满腔的痛苦终于无所顾忌地释放出去。      眼泪流尽,日子还要过下去。      正如父亲所说,她的命是父母用命换回来的,必须好好活下去!      从悲痛中走出来的陆英,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枪。      她从狭小昏暗的树洞钻出来,头一次看到明媚阳光下的禁林,不由一怔。      白天的禁林绿意盎然,处处鸟啼蝉鸣,一派生机盎然的样子,并无半点恐怖阴森的气息。      这吃人的林子,竟这么美!      陆英没心思欣赏美景,一路疾行,远远就看到自家的双肩背横在地上。      她快步跑上前确认,果然枪和短刀都在。      细细收好东西,转头再看紫甘蓝时,陆英的视线却被附近的东西吸引过去。      走上前细看,果然正是母亲的衣服!      早已流干的泪水再次消然滚落,她颤着手一件件叠好母亲的遗物,怒火有如脱缰的野马,在胸膛里四处乱撞。      “圣树”吃了她的母亲,她要它血债血偿!      陆英拿起短刀,向紫甘蓝没头没脑地砍下去。      可那一层层的外皮护住了邪恶的内心,最外边的那三层皮如铠甲一般坚固,甚至生着倒刺。      陆英直砍到挥汗如雨,却只在紫甘蓝表皮留下了几个淡淡的印子。      她怒不可遏,从书包里翻出□□,研究半天才把子弹装上膛。站在树前两三米处,疯了似的把一膛子弹尽数射了出去。      可子弹也无法穿透!      倒有半数掉落在地上,半数嵌在紫甘蓝的表皮,钻的最深的那颗,也不过打穿了两层护皮。      陆英哪肯罢休,又从树洞取来了电锯。      电锯倒是省力,可锯了十来分钟,竟硬生生折断了两根锯条!      两根锯条换回一道细线般的裂缝,陆英把电锯扔在地上,继续用短刀顺着裂缝生砍。      失去了护皮的保卫,里边的嫩叶再没了依傍,没一会方圆几米的土地全被紫红色的浆液染红。      紫甘蓝生得又矮又粗,饶是短刀卷了刃,那怪物仍矗立如初。      陆英像被水洗过似的,汗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下落。      她早已浑身乏力,可今天不把这鬼东西弄死,心有不甘!      她后退几步,助跑跃起猛踹,见紫甘蓝微微摇摆,便如法炮制。      反反复复不知踹了多少次,又废了两根锯条,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才终于轰然而倒,惊起一阵飞鸟。      她终于毁掉了这个怪物,还了禁林一片平安!      陆英唇角的笑容还未逝去,天色便没有半点预兆地暗了下来。      呃,一棵树竟砍了整整一天!      陆英出来时没带头灯,来不及收拾这里的烂摊子,借着腕式翻译器的荧光功能,找到□□和电锯,便匆匆赶回树洞。      这一宿,树洞外一直“轰隆隆”响个不停,无人机似乎工作了整整一晚。      陆英也全副武装,防备着绿星军队入林搜查,谁知一宿也不见人进林,竟只有无人机不停穿梭。      看来,绿星人真的不入禁林!      有了这层认知,陆英才渐渐系卸下防备,沉沉入睡。      次日醒来已近傍晚,陆英没听到无人机的声音,这才带上所有东西去了老地方。     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,只觉今天的空气都格外沁人心脾。      被她伐倒的紫甘蓝仍倒在原地,紫红色浆液已渗入土壤。大地一片紫红,说不出的诡异可怖。      至于昨天这里的短刀、废弃锯条等零碎东西,显然都被无人机抓走了。      陆英抚了抚胸口,万幸昨晚取走了□□和电锯,否则才真是损失惨重!      好在圣树已死,电锯神马的估计再无用武之地。      陆英扛着铁锹转悠半天,终于拣了个最顺眼的地方开始挖坑。      这里的土壤可能被“圣树”的浆液滋润透了,下锹很快,铲出来的土更是又黑又润,比种植区实践课的土好上数倍。      不大一会功夫,陆英就刨出一个深坑。      她从背包里恭敬地取出一个铁盒子,打开盒盖依依不舍抚了抚母亲的衣服,过了良久仍舍不得盖上。      一幕幕往事,好像放老电影一样在眼前掠过。      直到失去,陆英才真切地体会到母亲对她的爱;直到现在,才倍加怀念旧日的种种唠叨。      眼见还有半小时天就要黑了,她才终于下了狠心,把东西抚平再抚平,小心翼翼放入坑里,双手把土填了回去。      陆英一边拍土一边轻声说:      “妈妈安息吧!我已经把吃了你的怪物给废了,让它在这里为你陪葬。放心,我一定好好活下去……”      她又说了好一会话,眼见天就要黑了,又在新土上蹦蹦跳跳,直到新土彻底压实,仍是不放心。      扛着铁锹东一铲子,西一铲子,把这片红土翻了个乱七八糟,制造出种种假象,这才收工。      有了昨天的教训,陆英赶在天黑前处理好一切,这才往回走。      回到树洞,她惊讶地发现少了两个罐头。      屋里所有东西都摆放在原地,找不到任何动物闯入的痕迹,要不是她昨天才清点过食品,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少了两盒!      丢吃的不可怕,毕竟林子里物产丰富,想饿死也难。      可怕的是偷东西的手法,必然是高智慧生物所为。也就是说禁林之中除了她,还有别的智慧生物!      若是白天进来偷东西也就罢了,若是趁她熟睡时潜入……      陆英打了个冷战,太危险了!      当晚,她在树洞口摆了一串叮叮当当的小物件守株待兔,希望尽早揭开这个谜底。      没等多久,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从远处传来,从方向上推断,正是母亲的衣冠冢!      陆英把枪藏在靴子中,拿了两件趁手的武器,从灌木丛悄悄过去。      少时,果见那边白光一片,影影绰绰有三条人影不住晃动。      果然有人!      远远见那几个人没穿保温服,加之身形似乎比较高大,应该不是绿星人。      陆英见对方也是人类,这才放大胆子,关上头灯,一点点蹭过去。      她半蹲在灌木丛中向外窥视,借着三人的灯具,慢慢看出他们正蹲在地上不知做什么。      趁夜采山货的?      如果罐头是他们拿的,陆英倒也能安枕了。再说那些原本就是约翰留下来的,并不属于她。      就在陆英想回去的时候,突然传来无人机的声音。      她本不想多事,调整好头灯正要潜回去,却猛然听到中文!      中国人!      制衣厂的中国人只有三户,陆英一边向那边冲,一边报警:“教授快跑,到我这边来!是绿星人的无人机!”      三人脚步一顿,很快向灌木丛跑了过来。      陆英抱定一棵树,用头灯为他们引路。      三人跑得甚是笨拙,每人都抱了不少东西。尤其最高大的那位,一边跑一边拣,生怕无人机看不到他似的。      陆英就没见过这么要才不要命的,越看越生气,破口骂道:      “扔了,把那些全扔了!不想要命了是不是!”      直到三人跑进来,她才看到教授夫妇抱得并不是山货,而是不认识的机器。      林青更加狼狈,用衣角兜着一大堆的瓶瓶罐罐。      搞什么搞?      这家人跑到禁林搞科研来了?一群疯子!      陆英见他们不要命似的护着这堆东西,暗骂他们累赘。      可救人总没有救到一半才撒手的,只能自认晦气,把双肩背打开,让陆青装东西,自己则引着教授夫妇往密林中跑。      眼见一片白光从半空射下来,陆英正回头看人时,却见陆青已经背着包追了上来。      万幸没暴露!      陆英没给他们任何好脸,默默带着一行人潜回了树洞。      林教授一脚迈入树洞,就听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,想是中了陆英设下的小机关。      陆英强忍着没笑出来,林教授却大惊失色,一连气儿的惊呼过后,拉着儿子埋头捣鼓那些瓶瓶罐罐。      这一家人里,也只有教授夫人还算正常,拉着陆英的手感慨良多。一会惊喜她还“健在”,一会惋惜她父母不幸辞世,一会感激她出手相助,一会赞美功能强大的树洞……      无人机的隆隆声中,树洞里却仿佛开了个奇怪的小party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心如磐石,八风不动,做个有始有终的小尸体! ☆、科学怪人   这场意外的party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。      一席长谈之后,陆英才知道林家是老资格,入禁林的时间极有可能比约翰还早!      林教授毕生研究的是资源与环境,这次举家迁至绿星,就是来做学问的。      陆英无比钦佩,这可是冒着死亡的危险啊!      林教授却不接她这个“大帽子”,声称早在入林之初,就做过周密的考察,林中根本没有大型兽类。      因此,他们对“禁林野兽袭人”事件嗤之以鼻,反而对没能亲眼见到发热发光的“圣树”扼腕叹息。      三人毫不掩饰的失望之情,令陆英感受到来自知识界的深深恶意。      科学家全是疯子!      当然,即便对方是科学怪人,陆英仍举双手欢迎。      她在洞里辟出一块地方,专门存放那些高深莫测的设备、以及瓶瓶罐罐。      陆家有了这个接应站,也不用天天背着沉重、啰嗦的东西往返,常常派林青一个人入林查看,并为陆英带些日用品。      这天陆英正睡得迷迷糊糊,突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,瞬间惊出一身冷汗。      她轻轻从枕下抽出短刀,左手则拿起头灯,猛然从床上蹦下来,照向发出声音的地方……      伴着“叮当”一声脆响,刺目的白光下,却是林青一张俊脸。      他半眯着眼呆呆地立在当场,手里还维持着拿试管的姿势,只是手指间早已空无一物。      “是你啊,我还以为是小偷呢!”      “小偷……又又又来了?”      陆英耸耸肩回道:“嗯,昨天又没了三罐,可能是小动物吧?管它的,反正对人没危害就行了。”      她一派风清云淡,林青却不想走了,说要陪她一晚,明早摸黑回去。      林家首次知道有闯入者时,倒是让林青陪过她两夜。偏那几晚平平静静的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      “不行!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,要是不回去,你父母一定担心死!”     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套,林青却沉默以对,继续闷头做实验。      林青因口吃的毛病,平时便极少说话。每每遇到分歧,装聋作哑的本事便更加炉火纯青,把人气个半死。      明明是个犟脾气,偏偏生成一副人畜无害的小模样,让人拿他没有办法。      陆英恨得牙根痒痒,却连架都吵不起来。      暗搓搓宽慰自己,谁养的冤孽儿子,谁去着急上火!不关她事!      两人正暗暗较劲,门帘一掀,一股冷风突然灌了进来。      陆英慌忙抽出短刀,人还没站起身,就兴奋地蹦了起来:      “七七,怎么是你!我没看到你的暗号啊!”      莫其把背上的包往她面前一扔,突然不知被什么惊到了,猛得扑了过去。      陆英只觉得眼前一花,定睛再看时,莫其已经扼住了林青的手臂。      “松手,松手,全是自己人!”      然而除了陆英之外,另两位似乎并不认可“自己人”这个说法,大眼瞪小眼,谁也不理谁。      陆英见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,索性也不多话,默默整理莫其带来的东西。      莫其似乎要把整个陆家全搬过来才安心,不论她怎么拦也没用。      约翰留下的东西就不少,林家的试验设备也不少占地方,如今再运来陆家这些,树洞越来越没下脚的地方了。      沉默了没多久,莫其就先憋不住了,向林青挑衅道:      “我说你这瞎捣鼓什么呢?绿星的环境这么好,插下扁担能结瓜,还用得着你们研究?”      林青猛然抬起头,面无表情的脸上晕出一抹粉红,两只红透了的耳垂宣告了主人的愤慨,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:      “追求,追求真理,拯救救救救人类!”      “拯救人类!哈哈哈哈……”      “噗!”      陆英没忍住笑出了声,心里很过意不去,转身踹了莫其一脚:      “不许欺负我师兄,人家脑子比你强一百倍!”      “脑子好有屁用?等绿星人翻了脸,还不得靠我们!哼,这小子连枪都没摸过吧?”      陆英怼道:“叫谁小子呢?师兄比咱们大三岁,给我放尊重些!”      林青突然开口:“十八,跳跳跳跳级!”      这句话说出来,莫其笑得更凶,捂着肚子在睡袋上乱滚。      陆英被人当面拆台,狠狠瞪了林青一眼,反身追着莫其打。两人一个追一个逃,嘻嘻哈哈闹作一团。      林青的眼神追逐着二人,面具一样的表情终于破了功。      他匆匆写了张纸条,又拣出两只试管包好。等二人闹累了,才将东西交给莫其,要他转交父母,并传话他今晚不回去。      莫其一脸震惊,大声问:“他住你这?!你,你们……”      对于师兄过于简单粗暴的语言,陆英给跪了!      她从头到尾细细解释了闹小偷的事,莫其却越听越兴奋,一拍大腿豪迈地说:      “有这事不早说,设个陷阱不就行了!”      莫其得过大哥的亲传,对设陷阱非常有信心,他胸脯拍得山响,带着两人在树洞二百米外搭了个帐篷。      他拿罐头当诱饵,就地取材布下重重陷阱。      陆英对这些门道完全不懂,不过看着成果还挺像回事儿。      林青就完全不买账,坚持要守夜。      罐头已经丢了两次,其它东西倒是全没有动。陆英觉得闯入者无论是小动物,还是智慧生物,似乎都不具威胁性。      不想莫其却很支持,甚至要和林青一起轮岗。      陆英见两人说得越来越具体,简单粗暴地把人全赶走了。      此后几天,莫其的陷阱没有任何动静,林教授的研究也没有什么进展,禁林之外却不太消停。      莫其带来一个坏消息——coco失踪了!      消息的来源是田中信一,据说几个小姐妹为coco庆生,结果四人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      coco被分在其它接容区,大家自下了太空飞船便失去联系,不想再次听到她的名字,竟是在失踪名单上!      陆英唏嘘不已,很快又由coco的失踪,联想到父母遇难的事,情绪很是低落。      莫其也闷不作声跑出去,一个人把陷阱拆了,又重新建了个升级版。      林青问清楚情况,得知coco是莫其暗恋的女生后,微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。      少时,“嘀嘀”的蜂鸣声响起,陆英看到腕式翻译器上现出一行字:      【从其它接容区人口失踪的情况看,圣树不止一棵。】      这行字把陆英从痛失亲人的哀伤中拉回现实,也成功地把莫其引了过来。      莫其进屋后一屁股坐在陆英身边,问她圣树长什么样,对付起来有什么技巧。      陆英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最后推测道:      “母亲遇害时,应该正是它的开花期。它通过发光、发热吸引附近的生物进入攻击范围,猎食后变为紫甘蓝形,保护猎物和内核。至于它平时的样子,估计不是紫甘蓝,就是没有叶子的枯树。”      莫其说:“要是紫甘蓝还好找些,要是枯树就太多了!而且砍着那么费力,要我说不如一把火,把整个禁林烧了!”      林青飞快用手指在输入器上按按戳戳,少时两人手腕都响起蜂鸣声。      莫其不耐烦地问:“声音怎么消?吵死了。”      林青瞪了他一眼,长臂一伸把蜂鸣器关了。      他本来只为陆英一个人改装了翻译器,莫其觉得好玩,腆着脸也蹭了一个,现在又嫌吵!      林青手指如飞:【不行,禁林的秘密还没有研究出来,不能烧!】      莫其冷哼一声:“你研究这么久了,可研究出点什么?难道你一辈子研究不出来,就让那怪物把我们全吃了?”      【我们从粮食种植区、禁林、制衣厂及另两处实践课取得的土壤中,你们认为哪里的土壤情况最好?】      莫其冲口而出:“粮食种植区呗!”      【可研究结果表明禁林环境最好,制衣厂次之,之后才是粮食种植区。有点奇怪对不对?禁林就不说了,既然制衣厂的土壤更好,又明明荒废了,为什么不在这里搞种植?】      【经过进一步研究,我们发现禁林也不是铁板一块,这里的土壤和空气等指标有很大差异。其中,圣树附近的指标好到爆表。】      陆英拍手道:“我也有感觉,砍树后第二天挖坑,土非常滋润!是不是圣树紫红色的粘液是上好的肥料,可以令土地变得肥沃?至于空气指标……难道它还能净化空气?既然圣树能发光发热,净化空气似乎也不为过。”      莫其撇嘴道:“太扯了吧!依我看是圣树娇气,只有环境最好的地方才能成活。”      【也有这种可能。可惜这里的圣树死了,我们找不到更多的数据。】      莫其说道:“既然别的地方可能有圣树,那这里也不见得只有一棵,大不了细细地找。问题的关键是弄到这些数据有什么用?”      林青的手指顿在半空,犹豫了好一阵才写:      【你们有没有想过本次志愿活动的不合理之处?以地球为例,如果试验某个物种能否在地球存活,难道不该在七大洲四大洋一起进行实验吗?可我们明明来了一万人,被分配在不同接容区,可从车程上的感觉,咱们这一万人顶多只生活在中国一个省。然而绿星却是地球的1.3倍!】      陆英只觉得头嗡得一声,掩口失声道:“你是说……”      林青微不可查地点点头,又谨慎地写道:      【我不搞阴谋论,但科研的精神就是大胆怀疑,小心求证。】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好意思,这两天掉坑里了。才追完,眼睛都快瞎了。 凌晨补上,明天再捉虫~~ ☆、大骗子   林青的“大胆怀疑”把两人震住了,半天没人说话。      陆英对这种论调很熟悉,这本就是帝都大学的主流态度——质疑绿星企图,反对星球交换。      令她动容的是,当理论不再停留于纸面,而是关系到所有人的共同命运,甚至与生死息息相关时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!      陆英当仁不让地揽下找圣树的任务,对于两个大男生的反对,她才懒得解释。禁林的白天,只有她一人能自由行走。      而等到她真正寻找圣树,才发现对禁林的了解太少。      禁林远比她想像得更大、更深、更复杂。      在禁林生活的这些日子,陆英一直乖乖呆在已知的安全区域。      而随着脚下版图地不断扩大,她才震惊地发现,圣树的数量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少。      仅仅两天,她就找到了一棵紫甘蓝,还有两棵疑似圣树的枯木。      这两棵树相距不远,全都没有一片叶子,四周也没有其它植被,只在地面上长了一些苔藓或杂草。      陆英由此判定,这应该就是圣树!      那怪物以紫水晶树干为轴心,通过发光发热吸引目标。方圆两米散落的圆形叶片,则伪装成地面的样子。目标一旦踏足,叶子就会将其卷回轴心。此后层层包裹,变身为刀枪不入的紫甘蓝。      区别在于,眼前的这两棵树既不发光,也不发热,或许是因为没到夜晚?      陆英领教过圣树的厉害,不敢有半点鲁莽。      她先扔了几个大石块过去,不见半点动静。她又远远拿铁锹往地面上杵,仍是没有动静。这才慢慢靠近试探,终于鼓起勇气挖了几锹,却没找到可怕的叶片。      遇难时她第一时间被叶子卷到半空,根本没看到它们怎么从地上飞起来的,难道叶子埋得极深?      晚间,陆英领了莫其、林青一起过去,见两棵树不发光、不发热,心里已凉了半截。      三人把周边挖了个乱七八糟,却连半片叶子也没找到。      莫其主张撤,陆英却仍不死心,两人没几句话就起了口角。      林青不参与,也不劝架,闷头采集他的样本。      三人中见过圣树发威的只有陆英一个,莫其又怎么吵得过她?      吵了几句后,就一个人气哼哼拿铁锹在枯木边上乱挖。      他不四处找叶子,而是认准一处挖深坑,摆明了只是在泄愤。      陆英看在眼里,却懒得再理他,一个人四处细细查找。      林青始终不参与他们两人间的小别扭,采集完样本,走过去劝陆英收队。      这时突然传来莫其的喊声:“快来,看我挖到了什么!”      两人过去时,见莫其站在80多公分的坑中,兴奋地朝他们招手。      陆英摇着头灯看了半天,可下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,问道:“是什么?”      莫其耸肩道:“不太清楚,似乎是废弃机器。”      坑不宽,只容得下一个人。      林青将他拽上来,自己又跳下去挖了半天,又向陆英要过背包,跪在坑里不知测试什么。      二人在坑上急得抓耳挠腮,偏生一句话也问不出来。      坑里那位是闷葫芦,不到万不得以,绝对不肯说一个字的!      良久,林青才从坑里爬出来,紧抿着双唇,不急不慌地擦手。      莫其围着他转了两圈,实在等不急又蹦了下去,趴在坑里又看了半天,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,只得再次爬上来。      林青弄干净手,这才拿出输入器,噼里啪啦地敲字:      【我刚才只做了简易测试,土壤中含汞、镉、砷等有害物质。奇怪的是,以机器的数量而言,土壤里的重金属含量太低了。我要回去拿专业设备过来,好好测一下。】      陆英不由向莫其望了一眼,师兄的话她全懂了,可心里反而冒出更多疑问。然而她明白,现在不是答疑解惑的时候。      三人干到很晚,因两个男生事先没和家里通气,还是回了制衣厂。      次日,林教授夫妇也一起入了禁林。      随着坑越挖越深,暴露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。      陆英站在坑里,看着脚下密密麻麻地机械残骸,只觉得毛骨悚然。这片郁郁葱葱的禁林,居然生长在一片机械垃圾之上!      所有的绿色、美丽、生命全都建筑在浅浅的表皮,无毒的土壤平均只有一米。越往深挖,毒性越大。      一直用“道法自然”标榜自己的绿星人,原来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。      绿星与地球交换,哪里称得上什么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”,他们分明已在炼狱之中!      而绿星与地球,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。      就在这个时候,球联体宣布了一个大消息。      宾利在会议上宣布,原定于数月后的星球交换计划提前,地球上的第一批移民已经上路。      这个重磅炸弹一放出来,引发了制衣厂的一场小型地震。      每个家庭都感觉到紧迫感,时不我待!      成绩好的家庭愈发卖力拼成绩,希望成为首批通过考核的人类,尽早离开接容所,开启他们的新生活。      而那些过关无望的家庭,也各显神通,玩起花式逃课比赛,抢着在首批移民到来之前,赚到绿星上的第一桶金。      而负责管理志愿者的球联体,则为第一批移民的筹备工作忙得焦头烂额。      有太多需要与绿星人协调、组织、沟通的工作,而全体工作人员加在一起只有一百多人!      宾利被堆成山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,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阻止逃课的志愿者。      志愿者很快就成了一盘散沙,似乎也只有田中信一负责的几家情况略好,至少莫怀仁还保持全勤。      而成绩出类拔萃的林家,则加入逃课大军,几乎整天长在禁林里。      五天后,初步数据分析完毕。      林教授的解释学术味太浓,陆英忽略了一连串的专业术语,大概听明白了他的意思。      她找到的那两棵“光杆司令”与被锯掉的圣树、以及后来找到的紫甘蓝,确系同一物种。      只是两棵“光杆司令”已确认死亡,死因未知。      但综合手中的数据、众人亲眼目睹的事实、以及陆南音的死,仍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——      绿星绝不是世外桃源,而是与地球不相上下的难兄难弟,区别只在于大家采取的方法不同。      地球人用双手创造出穹域,并龟缩其间,对地球一步步走向毁灭视而不见。      绿星人则找到邪恶的“圣树”,利用其强大的净化功能,在满目疮痍的绿星上重建绿色世界。      莫其听得也很费力的样子,脸皱作了一团,半晌才务实地说:      “可惜研究出来得太晚了!星球交换计划提前,第一批移民已经上路,如今想叫停都来不及了!咱们要是现在去找宾利,你们说是不是还有救?”      陆英锁紧眉头,她根本不相信球联体。要不是球联体与绿星人沆瀣一气,父亲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!      可现在除了球联体,他们根本找不到其它途径联系地球。除非等到第一批移民到达绿星后,直接找地球联盟。      可那样的话,是不是太迟了?      陆英抿着唇,把目光投向林教授夫妇,不知道这种精英是否有更好的法子。      林教授夫妇只是互望一眼,却沉默无语。倒是蜂鸣器响了起来,只见林青写着:      【陆叔叔的死是前车之鉴,在球联体的立场没有确定前,我们不能打草惊蛇。而且我们的数据也不够,这样冒冒然交出去,也论不过绿星人。】      教授夫妇同意儿子的观点,并解释说目前掌握的数据还太少,尚不足以支撑起他们的“大胆怀疑”。      尤其是圣树的部分,基本还是个空白点。      因此,下一阶段陆英、莫其的任务仍是寻找圣树,活着的圣树!      然而仅仅找了一天,莫其就不得不抽身而出了。      说来,又是田中信一办的好事!      地球第一批移民要来绿星的前期筹备工作实在太多,球联体那一百多个人完全不够用,因此在志愿者中找义工帮忙。      可眼下谁愿意给球联体干白工?      大家忙着学习的忙着学习,忙着赚钱的忙着赚钱,谁也不理球联体的招募。      田中信一却极为热情,不止全家报了名,还隆重向宾利推荐了莫其。      也不知他是怎么和宾利说的,最后莫其的工作竟然是宾利的小跟班,倒是比田中信一的工作还核心。      莫怀仁一听这个职位,连奔儿都没打就同意了。      莫其为此还和伯父闹了一顿,他满心里全是圣树,才没兴趣去伺候球联体的人。      不想林教授也极为重视这个职位,并提醒他多多接触球联体总部的官员。      莫其这才雀跃起来,他这不成间谍了?      蛮帅!       ☆、苏醒   莫其兴致勃勃去球联体“潜伏”,报道后才知道上了贼船!      球联体忙得不亦乐乎,每天都有加不完的班,有时连回家睡觉都成了奢望,再想入禁林也只能在梦中了。      禁林失去了莫其这个劳动力,寻找圣树的活又压到陆英一个人的肩上。      好在她对禁林越来越熟悉,独立工作的第五天就找到了一片圣树林。      其实用“林”来称呼这片地方的确有些小题大做,只是这十几棵圣树的发现,对处于瓶颈期的研究工作助力不可忽视。     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,他们首先排除了八棵已经死亡的枯木。余下的八棵圣树中,两棵呈紫甘蓝状态,其余则是无叶状态。      根据陆英的亲身经历,两棵紫甘蓝显然处于“饱腹”状态,攻击性为零。另六棵无叶枯树相对危险,必须高度重视。      他们用绳索圈出每棵无叶树的攻击范围,并为每棵树建立单独档案,记录它们的生长周期。      档案还没有彻底建成,一棵无叶树突然“苏醒”了!      那晚林青、陆英照例去巡查,还没有走到圣树林,远远就看到一片紫色的光晕。      再次看到这绚丽的光芒,陆英心头一紧,脚步也不由顿了顿。      林青却惊呼一声,快步跑了过去。      陆英见他这么冲动,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怪物时的自己,急忙追了过去。      不想林青却已然停在绳索边沿,满脸陶醉地望着,口中喃喃。      那清俊寡淡的脸孔,此刻被紫红色的光映得有了几许鲜活。细长的凤目中更是神采奕奕,灿若星辰。      陆英从没见过这样的他,揪着袖子提醒道:      “世间越美的东西越毒,你可不要真把他当什么圣树,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!”      林青的脸上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,目光痴痴地盯着圣树小声说:      “你听说过猪笼草吗,一级保护植物。它会分泌含有麻醉剂的蜜腺引诱昆虫,待其掉入捕虫笼后慢慢消化。对蚊蝇来说,它是魔鬼;可对古代人,却是实用的室内植物。然而猪笼草就是猪笼草!眼前的树也一样,不管是圣树,还是魔鬼,它就是它。它和我们一样,都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神奇生命!”      陆英半张着嘴,用古怪地眼神死死盯着林青,完全不管他说得是什么,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——      他的结巴,不治而愈了?!      她困惑地看了眼圣树,难道这玩意儿如此神奇,连结巴都能治?      “嗯?”      直到林青突然侧头望过来,陆英才尴尬地扭过头,点点对面的人,又虚虚指了下圣树的方向,诧异地问:      “所以你的结巴,那个,治好了?被它……”      林青微微一怔,避开眼小声说:“太专专专专注了。”      在陆英的缠磨之下,他不得不交出实底。      原来林青小时候极为调皮捣蛋,小学时专门爱学同桌的口吃。也许是他学得太传神、太习惯,结果落下口吃这个毛病。      他尝试过半年的纠正治疗,可收效甚微。考虑到纠正过于浪费时间,便彻底放弃了。      不过在专注于某件事物时,由于突然转移说话的注意力,他的口吃会暂时消失。      陆英对这个结果完全无法接受,眼前这酷酷的冰美人,小时候居然是那种人嫌狗不待见的小祸害!      太幻灭了!      内心一片哀嚎之中,另一个疑问闪了出来,陆英冷不丁问:      “不是先天的,所以你的确是基因优化儿?”      林青微微点头,半眯着眼睛望着妖艳的圣树,悠悠叹道:      “我不不不不喜欢,单眼眼眼皮。”    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      陆英自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,再听他说话结巴,就没了半点往日的同情心。      呵呵,这就叫自作孽,不可活!      二人站在绳索的外沿,享受着圣树带来的光明与温暖,满眼紫色升腾,一时有些恍神。      好像这里不是绿星,也不再是炼狱。      好像圣树不再是魔鬼,不会再晃着恐怖叶片把人卷入腹中。      一行清泪无声地滚了下来。      圣树说到底是植物,发起威来虽然很可怕,但它没有脚,不能动。只要躲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外,全然没有任何危险。      当初要不是她发疯,非要接近圣树,母亲根本不会出事,那父亲更加不会遇害。      如果那样的话,说不定他们一家如今还在拼命摘腊瓜,赚绿星的第一桶金。      一只略略有些冰的大手,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      最初的一点冰冷渐渐消失后,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温暖、安定的感觉。      林青低沉的声音飘过来,一如既往的结巴,听在心中却很是熨贴。      他说,星球交换是绿星的阴谋,人类乖乖待在制衣厂,仍是绿星人案板上的鱼肉。只待时机一到,便任人宰割。      他说,人类之所以能凭借不发达的四肢统治地球,正是蓬勃的欲望推动着人类不断探索、不懈追求,从而掌握自己的命运。      他说,不要为曾经的过失懊悔,人类的眼睛生在前方,就是为了更方便地眺望未来。逝者已矣,生者如斯,Tomorrow is another day.      温暖的夜晚令人迷醉,紫红色的光晕将周遭映得如梦似幻,结结巴巴的低语声轻轻柔柔地飘过来,神奇地抚平了她心中的郁结。      陆英半垂着头静静听着,凝视着覆在手背上的大掌。      他的手略略有些湿冷,却意外地不令人生厌。      长长的手指内侧生着薄薄的膙子,不知这种四体不勤的学霸,怎么也有这个?      她的手指才轻轻碰了一下,就被狠狠裹紧,死死被箍在大掌中,被攥得有些疼。      陆英不悦地蹙了下眉心,抬头正撞上对方炙热的眼神,慌忙别了开去。      林青涨红着脸说:“我,我,我……”      陆英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,对上他诧异地表情,给了个狠哒哒的眼神。      她反手抱住他的肩膀,向一旁的大树骨碌了几下中,将二人的身形都藏在盘结的树根后面,这才慢慢探出半个脑袋,微微抬起下巴望出去。      林青被她压在身下好一会儿,才轻轻戳了戳她的腰,示意起身。      陆英这才往一旁略蹭了蹭,给他留出一小块地方,两只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方向。      林青像她一样匍匐在地,微微扬起下巴,才看了一眼就轻轻抽了一口气。      距他们三四十米处,一只类似羔羊的动物正慢悠悠走向紫光处。      林青紧张地攥紧拳头,轻咬着下唇看那东西往前走,三步、两步、一步……      那羔羊似的动物无视绳索,仍继续向前走着。      紧绷的绳子悄然断裂,轻轻飞起,软塌塌地粘在羔羊的皮毛上,随着一同往线圈内行进。      突然地面一颤,整个地面轰然飞起,瞬时间分作六个圆形叶片。      羔羊被一片极为宽厚的叶子打到半空中,随即又被另一片叶子逮住,三裹两裹,好似鸡蛋卷一样被卷了个密实,慢慢向紫水晶树干拖去。      陆英没有旁观过圣树猎食的全过程,浑身止不住地微微打颤,眼泪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。      林青揽住她的肩膀,将她半拥到怀里,凑在她的耳边轻轻低语,却被陆英用眼神止住了。      陆英轻轻吸了吸鼻子,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斜前方的暗处。      林青眯眼看了半天,也不明所以。      此时,圣树的猎物已经拖拽到了紫水晶树干处,空中乱舞的叶子也一片片掉落下去,一点点向轴心回缩。      不多时,好几片叶子已经将羔羊密密裹住,而后一层层圆叶覆了上去,眼见越来越趋向于紫甘蓝的造型。      陆英突然掐了林青一下,他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,暗处似有人影晃了几晃。      禁林里还有别的人?      二人相视一眼,都不由半眯着眼望过去,却还是无法看清楚。     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,对方的人并没有散。      直到圣树终于变成紫甘蓝,紫色的光和温度也一点点消失殆尽,世界重又回归到冷冰冰的黑暗之中。      林青半拥着陆英,两人挤在一起取暖。      十分钟过去了,二十分钟过去了,半个小时过去了……      陆英趴在地上越等越冷,却不敢有半点动静。      就在她觉得体温一点点被抽走,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对面的人影终于慢慢晃了出来。      陆英他们的灯早灭了,只能从那行人手持的光源上看到模模糊糊的样子。      冷不丁一声巨响,紫甘蓝突然爆炸,晃得他们身下的土地都摇了几摇。      瞬间,腥臭的浆液四处喷射,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臭气。      陆英的棉服也没能躲过,背上溅了好大一滩温热。      这时一阵欢呼声响起,影影绰绰的光亮中,三个人影手舞足蹈,兴奋地大叫。      光亮一闪,陆英心如擂鼓,差点叫出声来。      她突然一把抓起林青的手,低吼:“跑!” ☆、罪犯   陆英拉着林青一路飞奔,没跑几步,就听到无人机轰隆隆的声音。      这时再回头看过去,却哪里还有跳舞的人影?      陆英仗着地形熟,一路东躲西藏,迂回地跑回树洞,看到林教授夫妇全在,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。      教授夫妇见他们一身紫红色,哪里淡定得了!      林妈妈的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个问出来,偏生林青喘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      陆英这阵子天天在林子里走,体力倒强健了不少。见林青半身紫红色浆液,虾米似的半弯腰不住粗喘,不由失笑。      她将刚才的事大略说了,最后斩钉截铁地说:“是绿星人干的!”      这句话一出口,林氏三口都傻了眼。林教授迷惑的眼神飘向儿子,林青瞪着无辜的小眼神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     他从始至终都没看清那些人的样子,不过……      说来那些人的个子似乎不高。      可是绿星人炸圣树,这,这,这也太匪夷所思了!      陆英却已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,催着林家马上赶回制衣厂。      圣树死了,绿星人必然又要搞清查,林家三口人必须赶在绿星人之前回到家。      送走林家三口,陆英洗了洗脸,换下脏衣服,陷入了沉思。      那三个人是绿星人,她绝对没看错。     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:      绿星环境不比地球好到哪里去,一旦失去了圣树的净化功能,更是不堪设想。三个绿星人却要毁圣树,难道不怕自毁基业?      三个绿星人和她一样在躲无人机,显然与绿星军方对立。他们不信仰圣树,私闯禁林,甚至暗搓搓毁圣树,到底是什么人?     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,既然同是圣树的敌人,那三个绿星人或许是友非敌?      羔羊状的动物又是怎么回事,在投喂前它明明是活的,他们对它做了什么手脚,竟然自爆了?      ……      越来越多的疑问涌上心头,陆英最后还是听从了周公的召唤,沉沉睡去。      次日,陆家没有入禁林。      陆英一天心神不安,不清楚他们昨晚是否及时赶回家。现在不出现是为避风头,还是已经被绿星人逮住了。      她不敢多想,按着林教授平日的操作,做好所有记录,静静等待。      一连三天,林家还是没人入禁林。      陆英的情绪也和霜打过似的,觉得此事已经不再乐观。      这天晚上,她正准备就寝时,却等来了莫其!      莫其整整瘦了一圈,一双明亮的眼睛中全是重逢的无喜悦。      原来绿星人果然搞了大搜查,林家有惊无险。只是这些日子看守得严,他们不敢有大动作,这才托莫其来传话。     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林家这般好运,绿星人这次就逮到两个晚归的倒霉蛋。      这回绿星人连门面都不装点,直接就把人给押走了,至今生死不知。      宾利找到绿星军方要人,却连人家的面都没见上。      他一气之下找到球联体总部,却被总部的人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,竟是没人肯接手,现在仍不上不下地悬在那里。      莫其叹道:“我天天跟着宾利跑才算明白,咱们摊上宾利这个负责的,运气不错!你是没看见总部那帮人,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,人命关天的大事却连眼皮都不眨一眨。哼,他们也不想想,在绿星人眼里他们又算个啥?还不是同样如草芥一般,死就死了!”      陆英听了不免后怕,早知如此,还不如不让他们赶回去,躲在这里反倒更安全些。      两人说了一会话,莫其又兴奋起来。      原来莫怀仁从田中信一处得了准信,说他的独生子将押着太空飞船一起过来。      莫其笑道:“等我大哥来了就好了,咱把林教授的研究成果全告诉他,就不用咱们跟着着急了!”      陆英不想给他泼冷水,可想到下次见面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,这才横下心说:      “莫伯伯从田中信一那里问出来的消息,你从宾利处都问不出来,靠谱吗?”      莫其却完全听不进去,一味强调田中信一路子野,他的消息从来没错过。      正聊着,莫其突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,一把捉起门口的短刀,跃出了树洞。      陆英不知出了什么事,忙从睡袋里摸出手.枪,也追了出去。      她一出门就看到陷阱处有人影晃动,待跑近了才瞧清楚,和莫其对峙的竟是那天的三个绿星人。      莫其手持短刀,正挟持着一名伤者。      绿星伤员瘦得皮包骨头一般,小脸上几乎只剩下一双大得出奇的金鱼眼,恐怖得向外鼓着,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。      他腿部受伤,细得完全没有半两肉的小腿上,此刻还汩汩往外冒着血。      陆英不忍再看,借着头灯的光线,瞧向两位绿星人。      他们通身没一件正经衣服,浑身围着各色兽皮,邋里邋遢得好似丐帮十八袋长老。      而他们脚下的鞋子,竟是地球样式,似乎也并不大合脚。      莫其笑道:“爷的陷阱厉害吧?嘿嘿,总算抓到小偷了!”      陆英对这三个人有些好奇,打开腕式翻译器,扬了扬手中的枪说:      “你们仨伤了一个,我们两人还有一把枪,你们输定了!”      对面的两个绿星人对视一眼,其中个子略高的说道:      “我们共拿了你十二个罐头,已经吃光了,不过我们愿意赔你别的东西。事情好商量,你先把人放了,他受伤了!”      陆英见对方说话还挺有条理,想着她有枪在手,量对方也闹不出什么新花样,便示意莫其放人。      莫其将伤者往那边一推,两个绿星人扑上来扶好,从兽皮里扯出些布条,娴熟地包扎伤口。      这时,无人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。      绿星人向远处的天空望了望,提出暂时停战,先各自躲避无人机,次日再来交涉拿什么东西抵罐头的损失。      陆英原也没把罐头放在心上,尤其确认这三人对她并无恶意之后,更加安心。      她目前倒是更为好奇他们的身份和目的,并琢磨与这三人合作的可行性。他们是绿星人,如果能争取过来,或多或少能帮得上忙。      想到这里,她试探道:“我要能炸死圣树的东西!”      话音未落,矮个子绿星人突然暴起,冲着她手中的枪就跃了过来。      陆英没想到对方翻脸比翻书还快,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唬得有些发呆。      倒是一旁的莫其反应机敏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陆英的手.枪,利索地打开枪栓,直直顶上绿星人的脑门。      “助手!”      在此紧要关头,腕式翻译器的延迟性才表现出来。绿星人已然定稳身形,绿星语才从翻译器里后知后觉地飘出来。      轰隆隆的无人机越靠越近,莫其望了望天,给陆英递了个眼色。      个高的绿星人慢慢举起双臂说:“看来你们不是军方的人,抱歉,是我们唐突了!无人机在上,现在可不是细谈的时候,不如约好时间地点好好谈谈,说不定我们还有合作的空间。”      陆英见对方很上道儿,心下暗喜。      双方很快约好时间地点,便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。      当晚莫其很不放心,想要留下来。      可眼下形势这么紧迫,球联体随时都有可能找人,陆英哪里敢留他!      她只大概问了下□□的瞄准技巧,便把人轰走了。      陆英与绿星人约定三日后见面,想着那时林家应该也能到了,自己这边人多一些,谈判起来比较有气势。      两天后,林家三口全数入了禁林。      一来是他们听到莫其的转述,很是担心陆英的安全。二来绿星人可能已经认定那两个倒霉鬼是肇事者,撤了金属网的岗哨。      正式谈判的那天,陆英和林氏父子一同去了爆炸现场。      陆英估计这爷俩都没摸过枪,倒不如放在自己这里靠谱,只让他们各带样趁手的家伙。      等三人到了约好的地点,爆炸的圣树只余下一枝枯木,羔羊和叶片全没了踪影,想来是被无人机运走了。      光杆司令依然□□之外,也只有满地的紫红色土壤还述说着那晚的惊险场面。      林青才向父亲介绍了没几句,三位绿星人就到了。      有林教授在场,陆英这个当学生的不好多嘴。      岂知林教授一开口,就大手一挥把十二个罐头免了,瞬间赢得了对方的好感。      陆英倒不在意那些罐头,可谈判不是这么个谈法啊!      然而,林教授大话已然说了出去,她也只能干瞪眼。      不想效果倒是出奇的好,三个绿星人对林教授分外尊重,没几句话就聊到了一起,对所知的事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      话题的走向始终由林教授牵引着,赔偿虽然谈没了,却被他生生挖出了其它宝贝!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坚持就是胜利,为了小树,加油! ☆、连坐   绿星没有死刑,没有无期徒刑,甚至没有拘押,没有□□……      所有的罪犯,无论罪行轻重一律被放逐禁林。      禁林,顾名思义,是囚禁罪犯的树林。      陆英听着从腕式翻译器里转出来的话,看着三人麻木冷漠的表情,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      图腾崇拜神马的,果然是骗人的!      稍后听到三人所犯的罪刑,愈发让人心酸。      高个子绿星人六十三岁,他本是个财务工作者。工作中因一时疏忽,在单据上少点了一个小数点,便被押到了这里。      而矮个子的男人,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年纪,只记得他被押入禁林时四十二岁,他的罪名更是啼笑皆非。      他在公司负责组织活动,因活动需要订购了50把玩具水枪。      后因这批水枪被查出规制超标,不止制造商、经营商入罪受刑,连他这个购买者,也因采购数量“巨大”被判处倒卖枪械罪,放逐禁林。      最后说到受伤少年的遭遇,陆英更是潸然泪下。      他没有姓名,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。他只知道自己出生在禁林,至今从未踏出过禁林半步。      是的,他是囚犯的孩子,只知其母,不知其父。      母亲死后,他便一个人在禁林中讨生活,后来因缘际会,先后救了另两位同伴。三人这才组成了一个小团体,相互取暖。      陆英听得心酸,暗暗抹眼泪。      林教授也半垂着脸,良久不发一声。      林青在翻译器上鼓弄了几下,就听见机械的绿星语问道:      【那你们为什么不逃出去?林子外的金属网根本没有通电啊!】      高个子绿星人轻轻摇头:“那些是很久以前就废弃了的,在法律不断修订之后,外边没人愿意进来,里边的人又何尝敢出去?”      原来百年前,绿星开始把囚犯放入禁林,用以维持圣树的壮大。      然而好景不长,当_局很快就被过大的军警开支搞得焦头烂额。后来更是引发了人_权组织的不满,禁林制一度中断。      然而好景不长,最终迫于生存压力,各方不得不妥协,再次恢复了禁林制。      同时,绿星也通过不断修订更严苛的法律,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。      黑户没有粮食配给,买不到任何吃食。      与此同时,也没有任何地方敢收留他们过夜。无论是旅店,还是普通人家,收留黑户过夜都要连坐!      再加上举报逃犯有功,因此往往出不了两三天,逃犯就会被举报。      而他们一旦被抓,不管家人、朋友是否知情,都要被无端株连。      因此逃跑就意味着让更多亲人、朋友受株连,有时甚至连邻居都不能幸免。而这样的结果无非是将更多的人送入禁林。      除非他在这个世上,没有任何故旧亲朋。      陆英的眼神不由扫向那位少年。      他却无力地扯了扯嘴角,面无表情地说:“我是黑户,外边比禁林更难熬。”      陆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恍然明白绿星人为什么看上去总是萎靡不振的样子。在这样的严刑酷法下,活着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?      【圣树虽然厉害,只要躲过它的攻击范围就是安全的。你们是本地人,伤亡比率应该不高吧?】      矮个子叹道:“能活下来的千中无一吧?我们这些老百姓,没进入到禁林之前,谁见过圣树的样子?况且夜里太难熬了,有时候觉得比起让圣树吃掉,冻死更可怕!”      陆英看看他们身上拼接的各色兽皮,想到自己的棉服、睡袋、电褥子、罐头……忽然觉得汗颜,很想把树洞里剩下的罐头全送给他们。      而“十万个为什么”林青小朋友仍有一肚子的问题:      【我还有一点想不通,圣树既然吃羊,绿星为什么不用动物饲养,而非要用罪犯?】      高个子绿星人长叹一声,苦笑道:“别说动物了,连人的□□肉都试过!圣树倒是来者不拒,只是吃了那些没有灵魂的肉,圣树的净化功能显著退化。□□法只用了六十年,就被淘汰了。”      矮个子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,补充道:      “那些专家做了两百多年的试验,结果却从来没有变过:投喂圣树的必须是智慧生物,而且必须是活的。什么狗屁圣树,根本是魔鬼!”      答案太过匪夷所思,陆英和林氏父子面面相觑,完全无法接受。      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,二百多年并不算短,而绿星的科学水平只在地球之上。要不是穷途末路,谁又愿意以身饲虎呢?      林青英俊的脸一阵白一阵红,半天才憋出来一句:      “这,这不不不不科学!”      三名绿星人诡异地望向他,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,其中的高个子又是笑又是咳,好悬被自己的唾沫呛死。      翻译器果然比智慧生物更忠诚,连结巴的内容也一并译了过去,还真是原汁原味!      林青紧抿嘴唇,一个字也不再说,只半垂着头噼里啪啦地敲字:      【我的最后一个问题:你们已经掌握了禁林的生存法则,圣树已经奈何不了你们,为什么还要炸圣树?】      “我恨它!”      少年突然仰起脸,大声说:      “我没犯罪,为什么要把我喂给那个怪物?我在世上没有任何亲人,其他人的生死也不与我相干,为什么偏偏要我牺牲?那些自己想活下去的人,为什么反而不用付出代价?那些屁也没研究出来的专家,为什么反而不必被圣树吞掉?”      少年布满血丝的眸子从三个人脸上一一略过,陆英忙闪躲开。     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,也不认为这世上有谁能够解答。      她甚至腹诽林青何必有此一问,她也砍过圣树,因为她想给母亲报仇。      而这少年心中的恨比她有过之,而无不及。      不止少年,另两个绿星人也一样。这世界欠他们一个公道,他们凭什么不能自己讨要回来?      自从林青开始提问,林教授就一直沉默着,此时却突然开口。      他许诺把树洞里的所有罐头全送给他们,而作为回报,他希望三人把刚才说的话录下影音资料。      不止不用赔罐头,还能赚罐头,三个绿星人自然千肯万肯。      他们不知多久没有接触过外边的生活,看着回放的录像又是惊奇又是欢喜。      少年更是找出不少拍得不如意的地方,强烈要求补拍。      林教授见状问少年是否愿意暂居树洞,等地球第一批移民到来时,再去禁林之外开开眼界。      少年却连连摇头,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。      似乎是被这个问题吓到了,三个绿星人匆匆告辞而去,三转两转便消失在密林深处。      此次会晤收获颇丰,不仅探出禁林的秘密,关键是拿到了绿星人的口供。      这可是做多少实验,积累多少数据资料都无法比拟的。      毕竟要想撼动大家的意志,绿星人亲口述说的影像显然比任何东西都来得更直接,更立竿见影。      然而面对这样的意外之喜,陆英却没有欢快、兴奋的心情,一颗心沉甸甸地坠着,好像塞满了大石块。      林氏父子也很沉默,一行人无言地回到树洞。      陆英一回到住处,先把所有罐头全部打包,放在约定好的地方,这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。      回到树洞,就见林青正窝在角落里专心致致地剪辑录像,半个多小时后才展了展腰,十指翻飞地敲下:      【绿星的酷法虽然有用,时间久了必然引发绿星人口的急剧减少,最终仍是灭种之灾。因此才有了这个嫁祸于人的诡计,诓骗人类来饲虎!现在人证物证俱在,咱们怎么办?】      陆英猛然想到莫其对球联体总部的评价,便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。      话音落下,树洞再次陷入沉默之中。      球联体再不好,也是志愿者唯一能对地球发声的地方。绿星的大阴谋想公之于众,不借助球联体,还能找谁?      可从另一个角度想,如果球联体总部真的与绿星人沆瀣一气,那发出去的声音又能传多远?也许连制衣厂都出不去!      毕竟,陆志达的死就摆在那里。      就算莫其的观察百分百正确,宾利的嫌疑可以排除,可球联体总部呢?      陆志达被送去医院后,谁知道是绿星军队直接出手,还是球联体总部的什么人杀人灭口?      四人商议半天,最终决定还是等地球太空飞船抵达,直接找地球联盟的人。      也是直到此时,陆英才得知林教授虽然只是位学者,不涉政事,可他岳丈一家却在政坛威名赫赫。      只待地球的宇宙飞船抵达绿星,林氏夫妇就有本事在第一时间拜访到地球联盟的官员。      啧啧,事情到了人家手里,竟出乎意料的简单!      陆英掩饰住内心的震惊,暗想她幸好没说出莫其大哥的事,不然一定被林家笑死。      她自己丢人也就罢了,毕竟婆兰街的出身已经不需要更多旁白。      可害莫其陪她一起被人嘲笑就不好了,虽然那种人的鄙夷永远藏在温柔的笑脸之下。      陆英知道林妈妈的出身,好像开启了一扇神秘的大门,很多疑问瞬间就不辩自明了。      比如林青是基因优化儿,呵呵,人家原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!      心里才蠢蠢欲动的某些小心思,仿佛突然遭到八月正阳的暴晒,瞬间化成飞灰,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看成绩,不看成绩,不看成绩! ☆、戒指   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,禁林里的日子过得飞快。      陆英身在密林深处,虽然有林、莫两家时常造访,多少也知道些接容区的事,却仍是不太能感受其间的烦恼与兴奋。      地球首批移民约莫半个月就要抵达绿星,不止球联体忙得不亦乐乎,志愿者也躁动不已。      直到现在,制衣厂还没有任何一家通过考试,正式走出接容区的大门,自立门户。      而相对的,那些一早就放弃了实践培训的家庭,却实打实赚下不少身家。      然而人类对财富的贪婪,不可能轻易满足。      早有一批头脑灵光的,又把发财大计打到了此刻仍漫游在太空的同胞们身上,望眼欲穿地盼着宇宙飞船的到来。      未雨绸缪的当然不止这些人。      禁林之中,陆英和林家也在积极地筹备着一应事物。      林教授的论文还有一点点收尾工作,绿星罪犯的视频已压缩在六个迷你存储器中,只等宇宙飞船一到,就将这些东西呈交给地球联盟。      这天,陆英才从圣树林巡视完毕,一钻进树洞就见林青窝在睡袋上,惊讶地问:      “你怎么大白天就过来了?有什么急事?”      林青却没有半点动静,双手紧紧抱着头,半天也没有一句话。      陆英这才感觉到情况不对,坐在他身边静静等了一会,见他还是没有反应,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。      她试着步一点点将他的手牵下来,这才看到半隐在阴影中的脸。      林青的脸扭曲得变形,两眼赤红,眼神里写满了怨恨和哀伤,原本斯文俊逸的五观变得很是狰狞。      陆英不由暗暗抽了一口气,抓着他的手不住追问。      林青颤抖地张开嘴,还没说出半个字,却已是涕泪交加,哽咽地哭了出来。      陆英心知不好,一把将他拥在怀里,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他的背心,随着嚎啕大哭的声音,她的一颗心也直直地沉入深谷。      不知过了多久,林青才渐渐止住了泪水,从陆英的怀抱中挣出来,默默地擦脸。      对方什么都不说,陆英也不敢乱讲话,只好呆呆立在一旁,不知能帮他做些什么。      林青收拾好自己的仪容,这才扭头望了陆英一眼,眼角又泛出泪光,紧紧咬住下唇,好像生怕说出一个字似的。      少时,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在输入器上噼里啪啦敲了起来。      陆英轻轻坐在他的身边,默默看着腕式翻译器上跳出来的一排排黑色小方块。      【我刚刚才知道,父母是反星球交换组织的成员。那个组织的名字我不清楚,也不知道父母在组织里负责什么任务。他们】      文字停在这里半晌没有动静。      陆英微微侧目,只见那双修长的手指定定地僵在那里。粗重的呼吸声之后,黑色小方块才复又活跃起来。      【他们为自己的信念牺牲了!我不知道具体情况,从母亲与杀手对话中透露的情况,似乎组织在绿星的全部成员都遇难了!】      太多、太惊悚的信息量猛然把陆英的脑回路堵塞了,大脑死机。      林教授夫妇死了!      她熟悉的那对科学怪人,竟是某地下组织成员!      这世上居然有“反星球交换”这么一个组织,还派了不少人到绿星来打前战!      ……      “有内奸?!”      这句话出口,连陆英自己都愣了一下,好像这句话没有经过大脑,而是从喉头直接吐出来的。      然而这句话说出来,她的心却神奇地平静了下来。      “反星球交换组织”既然是地下组织,连家人都不知情,却在一夕间全体遇难,应该是出了内奸。      更准确地说,应该叫“地球奸”。      这个地球人是谁虽不清楚,但他的目标很明显,就是要促成星球交换计划。      那么,父亲的死是否与他有关?     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,她和母亲都在禁林遇难了,只有父亲一个人逃出生天。      而后父亲又受刺激变“疯了”,说出圣树吃人这种荒诞的话,被送入医院,此后又在医院被击毙……      父亲的死显然是有人要掩盖圣树的真相,促成星球交换计划,那么会不会是一个人,或是一批人干的?      陆英紧紧咬住下唇,逼迫自己镇定下来。事关重大,不能被偏见蒙蔽了双眼。      林青倒是一派从容淡定,继续写道:      【父母瞒得我好苦!我很气,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!可刚才我突然想明白了,父母这么做,除了为了保全我之外,恐怕也是想留条后路。只要我还在,毕然会完成他们的遗志,把掌握的真实情况反映给地球联盟,拯救全人类!】      林青直直望向她,眼神坚定,神色决绝。      “拯救全人类”几个字在陆英大脑中闪过,不由脸色微晒。      在禁林初遇林青时,他就说过要拯救全人类。      当时她觉得他不知天高地厚,莫其对他的嘲笑言犹在耳,不想今天他重提这此话,竟是……      陆英甩甩头,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,把注意力转回正事上。      杀害父亲的人是为了藏匿圣树的秘密,那么不管这个人是“反星球交换组织”的敌人还是内讦,他的所做所为都应和了绿星人的利益。      她陆英只是个小人物,没有拯救全人类的野心,没有匡扶正义的宏愿。然而即便是她,也有要以死捍卫的东西。      父亲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!      陆英心下打定主意,迎上林青的视线,郑重地握住他的手:      “你不是一个人,你还有我!”     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。      这一握,肝胆相照;这一握,生死与共。      纵然危机四伏,可这一笔笔血债定要偿还,壮士的遗志必要伸展。      更重要的是,绿星的可怕秘密握在他们手中,十数亿人类的生死存亡系在他们身上。      他们只能迎战,而且只能成功,不能失败!      良久二人执手并肩坐下来,在陆英的细细追问之下,才终于搞清发生的事情。      说来也是林青命不该绝。      今天他家太阳能沐浴的管子漏水,报了修却久久不见人来,三人只好在家中死等。      因为漏水的地方正处在屋顶和吊顶之间,上下不过65公分,这才不得不找专业的来修。      林青恐再耗下去,耽误晚上入禁林,便亲自上阵,钻到吊顶的夹缝中修理。      他正闷在夹层里修水管,隐约听到客厅传来的对话声。      林家少有客人登门,多少有些好奇。      可绿星的屋子修得别扭,夹层的出口不在屋内,而是要一直爬到尽头,再从房顶钻出去。      林青好容易才爬进来,可不想再爬第二遍,继续忙着手里的事。      然而就在这时,却听一声门响,浴室的门被人打开,对话声清清楚楚送到了他的耳内。      说话的除了父母外,明显有个绿星人,以及另一个说美语的家伙。      那人的美语有着很重的俄文痕迹,显然是地球人。      父亲很是沉默,对话以母亲为主,而在母亲说话的背景里,远远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,和翻箱倒柜的声响。      听动静至少来了七八个人!      家里出什么事了?      林青停下手中的一切动作,把耳朵紧紧贴在吊顶上细听。      起初他听得如坠云雾之中,完全不理解双方到底在说些什么。五六分钟之后,他揣测着双方的对话,慢慢勾勒出一点思路。      绿星人显然逼着要父母交出什么东西,父母坚定的拒绝。      此外,绿星人还说起什么组织的成员悉数曝光,要父母不要负隅顽抗。      似乎父母参与了什么秘密社团。      就在他听得稀里糊涂的时候,母亲突然拔高了声音用中文说:      “截止,截止,截止现在,我从未后悔过!”      林青一呆,母亲怎么也结巴了?     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,就听“砰砰”两声闷响,伴着父亲的低叫,随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。      林青在昏暗中大瞪着眼睛,狠不得透过隔板看清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      心如擂鼓一般,两侧耳膜嗡嗡作响,只希望是他自己想拧了。      正在此时,那个说美语的开口了:“他们还有一个儿子,是不是留下两个人盯着点?”      翻译器里传出的话没有丝毫语气,机械地说:“他们的儿子不是会员,不用浪费人手。”      绿星人一语定音,随后翻找的声音越来越小,不久之后一切归于宁静。      林青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夹层中爬出来的,等他下来的时候,屋子里已经没有一点痕迹。      没有父母,没有血迹,没有翻找过的痕迹,没有半个人影。      好像刚才只是南柯一梦,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   唯独……      唯独在卫生间手台上,他的语音输入器盒子中多出了一只钻戒。      林青猛然想到母亲临终的话:“截止,截止,截止现在,我从未后悔过!”      母亲只有这一句用的是中文,而且说得极为古怪。      电光火石之间,他明白了。      母亲要说的根本不是什么“截止”,而是——      戒指!      这句中文,无论“中文-绿星语”模式,还是“中-英文”的模式,翻译器都不会翻译出它的本义。      林青将戒指握在手心里,绕着小路飞奔向禁林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坚持,胜利就在眼前! ☆、乔装改扮(小修)   林青从怀中取出一枚钻戒,递给陆英。      这是一只没什么设计感的六爪独钻,钻石不算大。      陆英小心翼翼地问:“婚戒?”      【不是。我母亲的婚戒是方钻,这是我妈到绿星后才戴的。记忆中,母亲从未摘下过婚戒。我本以为这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礼物。现在看来,应该是组织的信物。】      “信物?”      【嗯。母亲临终前隐晦地提及它,想必非常重要。现在父母去了,咱们接触不到地球联盟的高层。母亲特意把它留给我,或许地球联盟内还有组织的成员,希望首批移民来绿星,能用它接上头。】      陆英又看了眼这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,决定不把所有鸡蛋都装进一个蓝子里。      莫其大哥那条路,得想法子试试!      就在二人躲风头的时候,机会却自己送上了门。      莫怀仁受莫其之托,入禁林看望。      陆英自躲到禁林后,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莫怀仁。      向来沉稳的长者一进门,还没顾上说一句话,先被林青唬白了脸。一问才知道,林家三口早上了失踪者名单。      所谓“失踪者名单”只是个委婉的说法,志愿者早把它理解为死亡名单。      列在死亡名单上的人突然诈尸还魂,怎不让人心惊!      陆英看着脸色发白的长者,心中说不出的别扭。      按说凭莫其的关系,她应当对莫怀仁尊敬爱戴,然而她一直对他心怀芥蒂。      一切为了大局!      陆英强行按捺下心中的偏见,回想她藏身禁林这么久,消息一直没有外泄,足以证明此人值得信任。      更何况,她还要争取莫怀仁的独子。      陆英把所有负面情绪压下去,简要说了林家的遭遇。见莫怀仁不表态,又大致说了林教授的发现,以及绿星罪犯的口供。      莫怀仁听得很认真,边听边捋着胡子思考,不时问些问题。      良久他缓缓起身,拍着林青的肩膀安慰了几句,慨叹道:      “林教授夫妇不能就这么白白牺牲!我被蒙蔽了这么久,也该做点事情了。你们旦凡有用得上我莫家的,只管说。其其目标太大,不方便过来,有什么话由我来传就是了。”      退伍老兵的话质朴无华,却令人信赖,而这也正是陆英此刻最想听到的。      她与林青交换了一下眼神,大致说了眼下的难题。      林氏夫妇所在的组织被血洗,从而失去了联系地球联盟的通道,希望通过莫家的军队背景,把绿星人的阴谋传达上去,以解救所有志愿者和首批移民。      莫怀仁略一思量,郑重道:“事关重大,我莫家定竭尽全力!”      陆英知他为人虽刻板固执,却向来说话算数,一听到他的保证便美滋滋去取磁片。      林青则一反常态,缠着莫怀仁结结巴巴地问了几个问题,待莫怀仁走后才敲出自己的意见。      【这条路可能行不通。他儿子只是少校军衔,等他把东西一级级递到长官手里,黄花菜都凉了。而莫怀仁退伍前是工程师,不曾上过前线。他父子的人脉恐怕指不上,咱们还得把重点放在戒指上!】      陆英对军中事务全无概念,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,也就死了这条心。      婆兰街出身的她,从来也没有指望过人脉关系或是家族庇佑。      没有路,那就自己踏一条出来。      “求人不如求己”的信条自血脉传承下来,就像她十来年一直做的那样。      陆英很快就进入了备战状态,把树洞翻了个底朝天。      托约翰夫人的福,她找到了一套化妆品、一个金色发套,还有许多色彩艳丽的裙子。      虽然每条裙子都能装下两个她,不过改改还能派上用场。      陆英整整折腾了两天。      这天她换上改好的裙子,戴上金色发套,又化个连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大浓装,摇身变成二十三四岁的妙龄女郎。      林青虽不大认得出人,却仍不放心。制衣厂志愿者不过250人,天天生活在一起,终究不安全。      陆英并不理会,大家不会把这样的她,与那个板鞋+运动装的陆英扯上关系。      更何况在所有人心中“陆英”已死去多时。      她特意选在日落后才行动,花枝招展地跑去制衣厂的酒吧里厮混。      陆英去了两天,得知地球首批移民将在五天后到港。      除五艘商用太空飞船运送移民外,联盟还会派遣太空舰队护送。      男人们把舰队说得天花乱坠,好像是集整个联盟的全部实力来护航,陆英连个冷哼都懒得给这群醉鬼。      除了太空舰队,他们谈的最多的还是阿莫少校。      阿莫要来的信息是从球联体里传出来的,不会有错。这也就意味着,此行的舰队带了机甲队。      阿莫虽然不是机甲队队长,却是人气最高的。      对于这位数亿粉丝的大众偶像,球联体也给出了特别待遇。在欢迎移民的庆祝活动中,特意安排了阿莫与粉丝的见面会。      绿星上的志愿者只要能答对20个题目,就可以参加这个活动。      题目无非是阿莫的星座、身高、入伍时间等等,这种程度的题目于陆英而言,实在是信手拈来,刷刷刷几笔就写好了答案。      在莫其的协助下,她顺利拿到两份粉丝见面会的邀请函。      她的新身份叫保拉,这是位韩国女孩;林青则叫阮氏文明,怪里怪气的名字听说来自越南。      三天后,一对小情侣款款步入阿莫少校粉丝见面会。      女人穿了条夸张的花裙子,过于艳丽的色彩配上浓重烟熏装,要不是被无敌的青春撑着,实在让人恶寒。      唯一的亮点是白色窄腰带,它松松搭在胯间,倒是突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。      与她牵手的男生一身嘻哈风,半张脸掩在大大的帽沿下,看不大清样貌。不过浓密的络腮胡子,配上公狗腰、大长腿,倒也算得上有型有款。      二人紧扣的十指上,女人中指上的六爪小钻戒闪闪发光。      不过,更乍眼的是她手中拎着的荧光棒!      铁杆阿莫粉丝一打眼就认出,那只是带有签名的限量版。这东西在地球不算什么,难得竟有人把它带到绿星上。      女郎玉手轻轻盈盈地握着,随着步伐在手中一晃一晃的,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。      粉丝里有恨得咬牙切齿的,也有看得拔不出眼睛的,很快有粉丝凑过来打招呼,甚至要求与她合影。      陆英来者不惧,每次照相都把荧光棒举在脸侧,让戒指正面对上镜头。      这么做当然有危险,但她别无选择。      他们不认识组织的人,也不知道组织的名称,打听都不知道怎么打听。      甚至,他们不确定这几艘飞船上是否还有组织的人,不确定这个不知名的组织是不是已经覆灭了。      然而无论是什么结果,她都得试!      莫家的那条路既然不靠谱,他们这条路就必须走通。      反正绿星的阴谋不公之于众,所有人只是一条死路,区别不过是活两天,还是活两年罢了。      所谓置死地而后生,说什么也得拼上一拼!      此刻的陆英没有丝毫惧怕,甚至胸襟间有一丝畅快。她又没有做错事,凭什么天天缩头缩脑地藏在林子里,不能见天日?      当然,她也不是莽撞地去送死。      陆英对自己的这身打扮极有信心,今天这身儿可比酒吧那次精进了不少。      前几天在制衣厂的酒吧里,那些朝夕相处的人都认不出她,这里汇聚了所有接容区的志愿者,自然更为安全。      与此同时,她对林青的乔装打扮也很有信心。      林青虽不能像她一样化妆,可他在禁林蓄起的络腮胡,倒是成了乔装的利器。      再加上莫其贡献的嘻哈服饰,简直是大变活人!      帝都大学那位永远衬衫+西裤的学霸,如今却是一幅丧心病狂的打扮。别说别人认不出来,就是林教授夫妇重生,八成也认不出亲儿子。      当然,混乱的现场环境也很给力。      球联体的工作人员根本不见人影,临时捉来救场的义工也只有小鸟三两只,而且看他们满脸迷茫的脱线状态,似乎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。      总之,会场里没有人负责签到,没有人负责引领,没有人负责维持秩序,一切全凭粉丝自觉。      陆英一边应付着与她搭话的粉丝,一边在人群中搜索可疑的人。      许是他们来得太早,这里似乎只有志愿者,根本就看不到地球移民,就更别提球联体的官员了。      这时,她的手突然被轻轻掐了一下。      林青附耳道:“前方两点半的方向,那个男人似乎一直在看你。他不是制衣厂的,可我却觉得有些眼熟,认得吗?”      陆英假装用手捋头发,貌似不在意地望了过去,却在与那人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僵了一下。      是他?!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好意思,小修了一下 ☆、接头   是汉斯老师!      陆英对于这位令她产生出强烈逃课冲动,并最终付诸行动的任课老师,记忆相当深刻。     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      这个天天唱衰星球交换的家伙,居然现身绿星,显得十二分诡异。      而汉斯无论作为首批移民,还是地球联盟那边的人,这种明晃晃的“叛变”行为都太过打脸。      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是,林青这个帝都大学的“家生子”居然不认得本校老师。      再怎么说,汉斯也是林教授的同事啊?!      陆英扭头问:“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斯老师,你不认得他?”      “是他?如雷贯耳!”      原来汉斯刚转到帝都大学那阵子,林青正忙着跟教授做项目,每天累得连七小时睡眠都难以保证。      不过这个德国人为很是人高调,不止在学校里鼓吹反对星球交换的思想,还在网上发布言论,不知道他也不大可能。      可汉斯的目标这么大,会是他吗?      二人不约而同互望一眼,陆英拉着林青从包围的粉丝圈中尿遁,迂回地向汉斯走去……      汉斯真是反对组织的人!      他领着二人走到一处类似临时库房的地方,向门口抽烟的家伙颔了下首,便矮身带头钻进一间黑乎乎的小屋子。      屋里光线很暗,陆英适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里还坐着两个男人,大约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。      汉斯向他们介绍了组织的两位负责人,不等双方寒暄,就连珠炮似地抛过来一大堆问题。      昏暗中,三道急切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青脸上,令他的口吃愈发严重。      林青结结巴巴,一句话半天也没说清楚。      陆英只好将话头接了过去,简要说了林家的遇难及绿星的大秘密。      她调出存储卡的内容,略过研究的专业内容,重点播放了绿星罪犯的口供。      在详实有力的证据面前,屋里气氛越来越凝重。      两位负责人细细听完,又问了不少问题,随后小声咬了几句耳朵,便匆匆离去。      陆英也不清楚这二位是急着出去协调地球联盟,还是向下级部署工作。      正所谓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反正她能做的全做完了,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。      陆英按下纷乱的心神,转而认真听汉斯介绍地球方面的情况。      原来地球联盟也不是铁板一块,反对组织通过多种方法一步步渗透、瓦解、争取合作者,目前也只勉强维持“三七开”的格局。      然而,球联体反馈回地球的信息太过顺利,导致地球方面对星球交换一事普遍持乐观态度。      他们几经努力,还是无法阻止星球交换计划的提前。      当然他们的付出也不是一点作用没有,地球本次派出的“第一批正式移民”最终被消减至一万人,并配备了太空舰队护航。      汉斯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声:      “这种规模,也好意思号称太空舰队!除了主舰之外,只有一个B级驱逐舰,并四只C级突击舰,而且携带的武器也不行!唉,可即便如此,也已经是我们再三努力的结果了,如果真打起来……”      陆英抢着问:“很差吗?不是带机甲队了吗?”      汉斯绷着脸不回话,半天才悻悻道:“那些不过是骗小姑娘的玩意儿!”      陆英听到他如此轻蔑的语气,心中极为不爽。      嗡鸣器适时震动起来,屏幕上显出几行字:      【地球的机甲队才刚起步,而且从未参加过真正的战争。这回舰队带机甲前来,主要是因为绿星没机甲队,更加偏重于炫技,而不是出于实战考量。】      陆英对战争完全没有概念,索性也不在这方面深究,直接问汉斯:      “就老师的判断,我们刚才提供的材料能否成功说服地球联盟?如果联盟不参与,仅凭反对组织的力量,能否调动宇宙飞船返航?”      汉斯的回复还算令人安心,反对组织能直接控制一艘商用飞船。      按满载计算,这艘飞船还能再载.500.人!      制衣厂满打满算只有250人,这个数量已经有富裕了。      也就是说,不管莫其那条路是否能走通,她这边已经能解决制衣厂的问题了!      陆英总算见到了一线曙光,立即请求组织接受制衣厂人员先行登船,并毛遂自荐回去送信。      汉斯做不了主,三人只好等组织负责人回来再谈。   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眼见阿莫粉丝见面会即将结束,他们却盼不到负责人的信息。      陆英越等越焦急,小声和林青商量,由他在这里等候负责人,她先出去找莫其,探探军方那条路走到了什么地步。      林青顾虑她的安全,非要她留下,自己出去找莫其。     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,组织负责人带着十来个人急匆匆冲进来,哗啦啦堵住了大门,质问陆英还向什么人泄露了机密。      陆英被突发的情形唬了一跳,仓促之间如实交待了始末,只是未提及莫家的一老一小。      一个负责人喝道:“太乱来了!你们怎么一点组织性、纪律性都没有,在你们眼里组织到底是……”      话讲到一半,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两人根本不是组织成员,狠狠捶了下桌子,颓然坐到椅子上。      陆英有求于人,也不好得理不让人,只不停催问发生了什么事。      原来就在十分钟前,舰队唯一的那艘B级驱逐舰突然召回所有人,冲出停泊区,把阿莫的粉丝迎入舰内,并美名其曰“机甲队与粉丝的互动节目”。      这样红果果的挑衅,立即引发了绿星的不满。      目前,地球联盟和主舰已全部接到来自绿星的最后通牒,要求驱逐舰即刻归位,并在半个小时后给出一个交待。      事情来得突然,陆英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,莫其的路走通了!      另一位负责人报怨道:“你们提供的东西很能打动人,我们好不容易说服了地球联盟的二把手,眼看事情就要成了。可现在突然闹了这么一出,把一切全搅乱了!”      他说话还算客气,旁边的人却恨恨地骂道:“不怕神一样的敌人,就怕猪一样的队友!”      陆英强按下心头的怒火,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有理。不知莫氏兄弟怎么搞的,事情还没全盘筹谋好就乱来,也不动动脑子!      全部志愿者共达一万人,他们这般蛮干能救得下几个?      可是,她并不后悔!      能顺利联系到军方和反对组织,这是此前根本不敢想的事。      这回算是撞了大运,他们竟同时走通两条“死路”,没什么可报怨的!      陆英沉下心,才又想起另一件事。      莫其此刻必然和他大哥在一起,倒也安全。      可莫怀仁此刻只怕仍困在制衣厂,当务之急是得马上回去送信!      事情已经闹到“最后通牒”的地步,只怕救下所有人的希望不大,总之救得了一个是一个,救得了一双是一双。      想到这里,陆英立刻要求回制衣厂接人。      汉斯却阻住了她的路:“不要!绿星人已发出最后通牒,战争一触即发。如今的接容区应该全在绿星人的控制之下,去制衣厂太危险了。况且你和林青立了大功,不要去犯险!”      陆英知道他说的对,却放不下莫怀仁。      那老古板虽不招人待见,可他迷途知返后出了不少力。更何况她此时若是见死不救,以后拿什么脸去见莫其?      陆英坚持回制衣厂接人,林青坚持同行,众人则排成一列人墙拦阻。      在他们眼中,林青不止是揭发绿星阴谋的“大功臣”,更是烈士遗孤,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!      口拙的林青不善言辞,却用单纯的执念和坚定的沉默打败了所有人。      反对组织甚至派了六位身手好的会员,陪他们一起去。      陆英知道现在不是假客气的时候,不止坦然接受了他们的帮助,还借了双平底鞋换上,这才带着众人奔向制衣厂。      一行人出来没走几步,便渐渐觉得气氛不对,纷纷加快了脚步。      陆英此时不免有些后悔,真不该把枪交给莫其!      当初她只考虑到莫其会用枪,想着应该物尽其用,却忘了他一旦找到大哥,反而变成几个人里最安全的。      真是失策,还不如把枪留给莫怀仁!      万幸的是反对组织的六位兄弟全有枪,只要能顺利接上制衣厂的志愿者,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保障。      没多久,隐约听到前方似有枪声。      陆英吓得脸都白了,什么情况?就这么几分钟,地球和绿星已经开战了?      不对,枪声明显源自制衣厂的方向。      难道绿星军队竟敢屠杀平民,这不是违反战时保护平民的公约吗?      几秒钟后,她才意识到这里是绿星,一人犯法还会株连亲朋的可怕地方!      绿星人想杀谁就杀谁,哪里管你是军人还是百姓?      陆英从心里窜出一股凉气,不由加紧了向制衣厂奔跑的脚步。      她要救人!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好意思,最近在搬家,累得手指头直打哆嗦! 保证完结! ☆、营救   在奔往制衣厂的路上,枪声渐近。      陆英远远就见一群人狼狈地迎面跑过来,可因距离太远,只能看出这些人以老人和孩子为主。      她心下稍定,制衣厂出事后能先将老弱妇孺护送出来,可见组织者临危不乱,撤离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。      此刻也顾不得多想,她连忙带着众人接应,走近才发现为首的人正是莫怀仁!      莫怀仁拿着约翰的那把手.枪,从容镇定的态度颇有退伍老兵的威严,让人看了心生安定。      他三两句话就把制衣厂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。      一小时前,莫其带着一小队人到制衣厂掩护志愿者撤离。      然而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,他们得不到宾利的支持。      志愿者更信任地球联体的代表——宾利先生,而不是眼前这几个持枪的怪人,或是没有半个官衔的莫家人。      以田中为首的“亲绿派”反而质疑莫其的动机,指责他妖言惑众,另有所图。      莫家爷俩解释良久,却只换来十来户人家的信任,乐意放弃在绿星置办的全部产业,与舰队一起回地球。      莫怀仁见大多数人执迷不悟,心中虽不忍,却也没有时间再和他们纠缠,反而误了所有人的活路。      只是实在心疼那些孩子,不想他们白白因为父母的短视而丧命。因此承诺把孩子们先接到安全的地方,等事态平定下来,再把孩子们送回来。      这回倒有不少家庭发生了动摇,纷纷把孩子托付给莫怀仁。      顽固者当然也不在少数,而更多的家庭选择继续观望。      就这样莫怀仁领着十来户家庭,护着孩子先逃了出来。      莫其他们继续在后方劝说,具体情况不得而知。      陆英闻言破口大骂:“白痴!老天爷都拦不住作死的鬼,他们既然自己不愿意活着,管他们做什么?为那群傻子犯险,太不值得了!”      她嘴里骂得凶狠,脚下却半刻也不耽搁,话音未落,人已经领头冲了出去。      林青也只来得及匆匆丢下一句“放心”,便随着她跑远了。      一行人前行的过程中,时不时与从制衣厂逃出来的人群擦身而过,却始终找不到莫其的身影。      “大混蛋!这时候还搞TMD个人英雄主义,不要命了!”      “等老娘找着人,先赏他一个大耳贴子,让他清醒清醒!”      “……”      陆英边骂边逆着人流向前进,嘴里骂得越狠,脚步走得越急。     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,她只觉脚下的大地晃了两晃,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她已经摔倒在地。      林青奔过来扶她起身,陆英却石化一般定在地上,怔怔望向前方。      是莫其!      莫其怀里抱着个男孩,边跑边不时回头观察情况。      与他并肩狂奔的是田中夫人,她双手端着个炮筒样的东西,半斜着身子,眼睛始终警觉地盯在后方,脚步却没有落下半分。      莫其的另一边则是宾利,他双手捧着个孩子,跑得极为狼狈,脚步蹒跚的样子似乎随时会歪倒在路旁。      不等陆英爬起身,反对组织的兄弟早已经冲了上去,接过了宾利怀里的孩子。      另一个去接田中夫人的枪,却被她无礼地回绝了。      那个永远都在微笑、鞠躬的日本女人,此刻面无表情,双眼仿佛两个不见底的黑洞,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人气。      陆英见这些人都懈下一口气的样子,并没有去和莫其打招呼,反而击掌吼道:“别放松!后边还有敌人,快跑起来,跑!”      莫其抹了一把脸,向她走了两步,粗喘道:“暂时没事了,田中,田中先生……断后……和后边的敌人……同归于尽了!”      陆英半天没反应过来,瞪大眼睛看看莫其,又看看田中夫人,大脑一片空白。      田中?田中信一?      有没搞错!      田中夫人这时猛然缓过神,扭头向后又望了两眼,抱起大炮似的东西吼道:      “跑!”      这一声可比陆英的话好使,就见莫其、宾利他们几个仿佛刚打了鸡血一般,跟着她疾驰而去。      陆英从来没被人拿枪追着跑过,心一直提在嗓子眼,直到终于找到大部队,立即一屁股瘫倒在地上。      她贪婪地望着150米外的战舰,以及周围挤挤挨挨的人群,心神才渐渐安定下来。      从各个接容区逃出来的数千名志愿者,此刻都聚集在驱逐舰周围,等待球联体的安置。      人们大多席地而坐,虽然人群中有不少受了伤,或是失去了亲人,但身处地球战舰的保护范围之内,神情倒很平静。      能逃到这里,命就已经保住了九成!      虽然这里一时间仍然缺医少食,可对于这些才从死亡线上捡回性命的人来说,倒是个个心怀感恩,并不挑剔苛责。      陆英在地上毫无仪态地躺了一阵,等三魂六魄尽数归了原位,精神再度振作起来。      这时,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她还没向反对组织的人道谢。      她一骨碌爬起来才要走,却被林青告知人家早去忙了。现在正是攻克地球联盟高层的关键时间,那些人怎么可能有时间浪费在这里!      陆英耸耸肩,既然林青已经代她表达过谢意,也就不需介怀了。      她刚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,不止自己还好好活着,身边的朋友也都全须全尾的,心情不由大好。      最近这阵子她实在累坏了!      天天揣着好几张揭发绿星人真面目的磁片,顶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压力,只要一想到因她的某个失误,就将有成千上万的人丧生禁林,往往夜不能寐。      终于熬到了今天!      该做的全做了,不该做的也尽力做了,总算换来了一身轻松!      她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无足轻重的老百姓,不必像组织成员那样四处协调忙碌,也不用像球联体工作人员那样处处救场,更不用像军人那般坚守岗位……      舒服!      陆英死皮赖脸地歪在林青身上,长长的展了个大懒腰,感慨道:      “不用为数以万计的人命负责,这样的日子太美妙了!”      林青莞尔一笑,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,轻轻捋顺乱舞的发丝,静静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,半眯起了眼睛。      陆英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,过了半晌才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些亲密,不自然地挣开身,顾左右而言它:      “咦,莫其那个混蛋哪儿去了?我还没找他算账呢!”      她嘴里吵着要削人,却哪里还有半毛钱脾气,只是肚子里存了成百上千的问号,不问清楚可痒痒得难受。      很快,她就找到了已经忙得晕头转向的莫其。      舰长虽然还没下令接收志愿者,球联体却已经开始做起前期筹备工作。      宾利已找相关人员咨询过,所有商用飞船最多只能解决2500.人,远远不够。要想安置全部志愿者,舰队必须帮忙分流。      主舰虽然能吃下这些人,可是舰长的态度暧昧不明,球联体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。      因此,当务之急是搞清幸存者的数量,这可是个繁重的工作!      莫其作为宾利的助理,其工作量可想而知。      所以陆英绝对是撞到枪口上了,小陀螺一样跟着莫其忙碌起来。      林青见不得她这般劳累,没一会就过来帮手,两人心甘情愿地被莫其剥削了一回。      不得不说,人们在这种危机时刻都非常有觉悟,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。      众志成城之下,很快就有了结果。      基础性工作办利索,更为高端的事可就轮不到他们插手了。      陆英这回总算抓住了莫其,一个个问题排山倒海般压到了他的头上。      等她问清楚所有疑问,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大乌龙,林青居然和她一起被安排到了驱逐舰上!      可是……      陆英赶忙跑去向林青道歉,承诺一定想办法把他调换到商用飞船上。      林青却声称与反对组织的人不熟,和他们在一起并不自在。      其实这种感觉,也正是陆英对反对组织的印象。      可能是家庭影响,也可能是孤僻的性格使然,陆英对于一切“组织”都心怀隔膜,永远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。      虽然这次反对组织对她帮助很大,但与他们长期相处,仍然令她有很大的心理负担。      林青的话有效地安抚了陆英,心情平定后才想到从莫其那里问明白的事,向他细细解释起来。      莫其找到大哥说明绿星的阴谋后,莫家大哥觉得事情紧急,没时间一步一步按程序来,便越级找到了主舰的大副。      大副是莫其父亲的生死之交,与莫家私交极好,自然力挺他们。      可舰长却是个一板一眼的人,看过磁片后仍选择走程序,非要得到地球太空总部的命令才肯行动。      舰长年近五旬,是这支舰队的灵魂所在,大副也只能摊手。      眼见事情也只能这样被搁置了,不想在粉丝见面会上,又发生新情况!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祝大家女王节快乐!!!!!!! ☆、军变(修)   粉丝见面会上,五名假冒粉丝的人用自制的烟.雾.弹制造混乱,趁机接近阿莫少校,只为送情报!      五人来自第二大粮食种植区,他们的接容区陆续“失踪”了五十余人。      人们对绿星心生恐惧,暗地里成立了“逃亡组织”,准备借地球首批移民到达绿星的契机,重返地球。      不幸的是,逃亡组织内部出了叛徒!      就在地球首批移民到来的前两天,绿星军队对接容区实施突袭,志愿者几乎全部落网,不知被运去了什么地方。      所幸,当时有十来个人不在接容区,侥幸生存。      而漏网的十多个人中,倒有一多半是逃亡组织的成员。那晚他们在外执行任务,这才拣回了一条命。      这十来个人团结在一起,与绿星军人斗智斗勇,突破重重关卡才抵达会场。      然而有命来这里的,最终只剩下五人。      而这五位英雄在放烟.雾.弹的冲突中,几乎个个挂彩。更有一位身负重伤,被医生用担架抬了出去,不知生死。      阿莫少校带证人去见大副与舰长,舰长将新进展报回地球,仍坚持等地球太空总部的消息。      大副与舰长当场吵翻,舰长盛怒之下将其关了禁闭。      阿莫人微言轻,遇到这种事只能默默回到巡航舰。     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,而是私下说服大副的嫡系属下--B级驱逐舰队长威廉。      二人先控制了舰长的亲信——机甲队队长乔治,擅自召回舰上所有人,驱着战舰就冲出了停泊区,驶到粉丝见面会现场救援。      “帅不帅?”陆英说到这里不由眉飞色舞地问道。      林青听得也很兴奋,噼里啪啦地回应:      【原来是逼宫!他们这是在逼舰长和地球联盟出战,七千条人命明晃晃地摆在那里,哪方也不愿意顶上这个罪名。况且绿星的最后通牒已经出了,他们想拖都拖不了!】      陆英小脸冒出兴奋地红光,不住摇着他的胳膊问:“我家阿莫超厉害,对不对?”      林青那张寡淡的面孔上,瞬间有了一丝丝裂痕。      【眼下的形势,可不是一个少校能左右的!绿星的阴谋已……】      话还没打完,就见莫其兴冲冲地跑过来,高声招呼二人过去帮忙。      主舰开舱门了!     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身边不断蔓延开去,周遭的人们纷纷起身开心地又叫又跳,又搂又抱,又哭又笑……      陆英也激动地抓着林青跳起了华尔兹,才转了没两个圈儿,就被莫其一手一个押去工作岗位。      主舰来时几乎是空的,只载了2000多名军属。      以它的“肚量”就是吞下空地上聚集的所有志愿者也没问题,其实没必要搞分流了。      然而球联体统计人员、协调座位,反复折腾了好几回。若要把七千人全塞进主舰,就是全盘返工的节奏。      为了节约时间,最终只有4000余人被安置在主舰,利用率低得惊人。      主舰的条件虽比不得商用飞船,却比那艘B级驱逐舰舒服了不知多少倍。      林青提议换到主舰,陆英却想都没想就回绝了。      驱逐舰条件是差,可机甲队在那儿啊!      陆英当初为了揭发绿星阴谋,在粉丝见面会呆了一阵,根本没机会见着本尊。     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,她才不要错过。      她态度坚定,林青不想独自行动,最终仍是一起上了驱逐舰。      驱逐舰的主要作用是辅助火力输出,给主舰当肉盾,其实原本不适合志愿者乘坐。      因此整整一艘战舰上,统共只有不到十个志愿者。这些人或多或少和舰队的人沾亲带故,宁愿守着亲人,也不愿去享受高级飞船。      陆英初登机就觉察到紧张的气息,尤其与商用飞船那边相比,这种反差更加明显。      正在这里,她的手臂突然一紧,被人拽着小跑起来。      莫其一手拉着一个,边跑边训道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,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发呆!”      他将二人推进座位,扣好安全带,随后也一屁股坐进陆英旁边的座位。      驱逐舰的安全带和飞船上的不同,按下电钮后,就有金属护具把整个上半身全固定住,内里的泡沫紧密地压在皮肉上,略略有些紧。      陆英低头找了半天,确定安全带没有松紧的档位,只得无奈放弃。      直到此时,她才有机会认真观察这间舱室。      舱内空间不大,因只设了两排相对而坐的椅子,视野反而比商用舱更好。      椅子上共坐了二十来个人,除莫氏爷俩之外,再没有其他熟人。      突然,舱内响起“哔哔哔”的刺耳警报声,随后头顶也传来紧急命令:      “所有人员注意,所有人员注意,三分钟内迅速归位,战舰即将开启战斗模式!请相关人员迅速归位,三分钟后战舰将开启战斗模式……”      这是开战了?      这么快!      回想到刚才莫其着急的样子,陆英确信他是知情者,忙小声问询。      莫其却不像她这般谨慎,大大咧咧地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:      此前,舰长和地球联盟代表互相推诿,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遥远的地球去,谁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。      反倒是反对组织由暗转明,积极在二者间斡旋,却苦于没有身份,身微言轻。      终于,地球太空总部给出了肯定的回复,要求舰队迅速反航!      从地球发出这个命令的时间上不难推断,地球太空总部当时并不知道已经有七千人死里逃生,投奔到战舰的保护范围之下。      然而,这个明显有待质疑的命令,却和某些人的想法不谋而合。      舰长立即下令,放弃七千名志愿者,直接回航。      这样倒行逆施的命令自然不得人心,除了舰长的嫡系队伍,纷纷质疑。      五艘商用飞船更是联命抗议,申请把内部员工的位置腾出来搭运志愿者,多救一个是一个,多救一双是一双。      反对组织头目更加愤怒,冒死闯到地球联盟代表处发难,以死相胁。      然而,这一切全都没有蛋用!      舰长别说手持地球太空总部的军令,他现在就是举着根鸡毛当令箭,地球联盟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。     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,阿莫少校和威廉队长挺身而出。      二人自大副被关禁闭之后,就已经下定了决心。他们清异已、夺主舰、杀舰长,救大副,向绿星开战……      一系列动作干巴利落脆!      就在地球联盟代表还在无意义进行抗议的时候,突然接到舰对开战的消息,一时间都蒙了。      地球联盟、球联体、反对组织一堆人又紧张地又听了三四句,这才一片欢呼。      舰队兵变了!      至此,舰队由大副主持大局。      而大副下的第一个命令是——开舱!      陆英闻言呆了半晌,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。      也就是说在他们统计人数、安排座位的时候,在他们轻轻松松在广场上聊天的时候,这几条静静矗.立在眼前的战舰,已经易主了!      她张着的嘴半天也没有合上,和林青对视一眼,再望向舱内其他人时,才从大家平静无波的脸上,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      原来不知情的只有他们两个!      兵变这件事,在这艘战舰上早已不是机密,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。      嗡鸣声响起,手腕上的屏幕低调地冒出一排小字:      【我猜,商用飞船和主舰上的乘客应该不知情。看来听你的还真对了,这里条件虽差,消息却很灵通。】      这些文字瞬间抹去了陆英心中的阴影,不由向他展颜一笑。      托莫家的福,他们两人虽是驱逐舰上最后的知情者,却仍是比其他乘客知道得多太多了。      否则坐在这个全封闭的小屋子里,什么也听不到,什么也看不到,好像瞎子、聋子一样,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      或许不知道更幸福一些?      这个想法才从脑子里升起来,陆英就牵着嘴角轻轻摇了下头。      如果换在以前,穹域的陆英也许会真心这么认为。可在绿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她如今再也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别人手中。      即便在战争的大前提下,她也不想闭着眼睛,听凭命运的摆布。      “真没劲!咱们困在这里,什么都看不见、听不到,和在商用飞船上有什么区别啊?完全没有战争的氛围啊!”      莫其的抱怨声还没落地,就被他伯父给压了下去。      似乎是对他的回应,不出两分钟,整个舱室突然猛得一震。      那冲击力之强,就是被安全带无缝护住整个上身的陆英,只觉得肋骨生疼,整个脏腑都好似被震出去了一般。      然而冲击才略缓了一下,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。      陆英闭着眼,也不知道战舰转了几个360度,只觉得心脏好像挣开了束缚,在胸腔疯狂乱撞,似乎随时都会从喉咙处飞出去。      这种失控、眩晕、濒死的感觉和游乐园的海盗船、激流勇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。      游乐园的设置再刺激,也只是疯狂,而她现在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死去。      她所乘的驱逐舰,随时都有可能在对方的炮火中,被炸成数以千亿的碎片,散落到宇宙。      混乱的大脑几乎没有了任何意识,却突然不知从哪钻出一句话:      “驱逐舰的主要作用是辅助火力输出,给主舰当肉盾……”      肉盾吗?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鞠躬行礼,我错了! 蠢作者订好时间却忘了,竟把半成品给发上来了,向看到半成品的朋友道歉一声,不好意思啊啊啊啊~~~~~~~~ ☆、机甲出击   驱逐舰在不知多少次花式旋转后,渐渐平稳。      陆英第一次出现晕船症状,直吐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,胃里才不再翻腾。      她不是一个人,事实上船舱里大多数人都是这种反应。      唯独莫其受过专业训练,倒是屹立不倒,忙着照顾伯父及周边的人们。      众人处身于满是酸臭气息的密封仓,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幸运。      仅仅在数秒前,已经有不计其数的人类化为宇宙中的无名残片……      地球舰队此行任务非常明确。      他们是来护航的,不是求胜的。因此,主舰负责护送五艘商用飞船返回地球,而B级驱逐舰、C级突击舰则重在掩护主舰。      然而,谁也没想到代表绿星文明的堂堂正规部队,居然不按牌理出牌,放着敌舰不攻击,竟把炮口对准了商用飞船!      这种流氓手段,把地球舰队打了个措手不及。      商用飞船在战争中没有半点自保能力,大副只得令主舰追上飞船,开启防护盾拦在前方,用主舰舰身死抗。      可主舰防护盾再牛掰,也不是这么个用法!      主舰坚持了没多久,左翼便受到重创。      这是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战斗,地球舰队背负着近两万条平民的性命,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。      第一波激战过后,地球舰队损失惨重。      一艘C级突击舰被绿星人击沉,另一艘C级突击舰为了掩护主舰,受到重创后直直撞向对方,与敌舰同归于尽。      饶是舰队上下一心,顽强做战,甚至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,却未产生奇迹,他们终是没有保住平民的性命。      瞬息间便有三架商用飞船被击沉,也就是说有一万平民殒命于这场不公平的交战中。      战况惨烈至此,大副被迫启用毫无实战经验的机甲队上场。      然而这个决定还没有正式下达,就受到他的好兄弟——威廉队长的质疑。      小屏幕上的威廉看不清表情,声音却透出急切与担忧:“大副三思!你公然违抗太空总部的密令,等回到地球,是会被起诉到军事法庭的!”      大副哈哈大笑:“你觉得现在不启用机甲,咱们还有命回地球?”      “你竟指着那几个小屁孩儿,开什么玩笑?那就是几个没见过血的奶娃娃!”      威廉越说越急,也越来越没了下属应有的恭敬语气。      “依我看,现在趁着敌人正在休整,你给我一艘突击舰,我顶在这里。你带着另一只保护飞船撤!眼下的形式,咱只要能保住一艘飞船就能交差,不然所有人都是个死!”      大副并没有半点动摇,回道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?现在轻言放弃,当初又何必多事去救那七千个人?”      “这是两码事啊!谁知道绿星人会打平民……”威廉话说到一半,终于明白过来大副的言外之意。      他和阿莫为了救志愿者,病变干掉了舰长。大副临危受命,在太空总部那边自然也脱不开干系。      也就是说,自从大副执掌主舰的那一刻起,他就无法回头了。      原来他早就连累到老上司的头上!      事已至此,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好了。      若还有命回到地球,到时再说明真相,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,也要还大副一个清白!      就这样,新的作战方案布置了下去:      出动机甲队牵制敌人,主舰和B级驱逐舰掩护机甲。而仅剩的两艘C级突击舰,负责护送商用飞船返回地球。      不提C级突击舰的反应,年青的机甲队接到命令兴奋异常。      他们一直被太空总部捧在手心里呵护着,各方面待遇都是全军最优渥的,却因为没有战功,一直被别人看不起。      作为万里选一进入机甲队的精英,哪个心中没有英雄梦?      事实却无比残酷,机甲队的经济价值远远高于实战价值!      为此大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,就想干票大的,让所有人睁开眼睛看清楚,振作机甲队的声威。      没有人想到机会竟然从天而降,可问题却也接踵而至。      此行旨在炫耀我军实力,只带了三具机甲。而其中两个更是大名鼎鼎的ER系列,也就是太空部队最尖端的机甲。      然而所有人中,能操纵ER系机甲的只有两个人——阿莫、乔。      乔是机甲队队长,同时还是舰长的亲侄子,更是兵变之初被最先“镇压”下去的那一位!      怎么办?      说来,阿莫和乔从未发生过表面冲突,他们各有各的小团队,一向井水不犯河水。     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,不管用什么词来形容二者间的关系,显然都与“好”这个字无缘。      相比而言,阿莫技术更好,且作为队里的颜值担当,坐拥数亿粉丝,在商业味十足的机甲队里,绝对是灵魂人物。      乔则凭借着显赫的家世、丰富的人脉、漂亮的履历稳稳坐在队长的宝座上,不可撼动。      一时间,队员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瞄向了阿莫……      阿莫无言离去,两分钟后带着乔重返现场。      乔的脸上满满是兴奋的光芒,无法抑制。      他轻轻嗽了嗽喉咙道:“这是我们机甲队首次出击,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的实力!出战的机甲战士是我、阿莫、马丁。系统维护杨森、武器维护……”      他每念出一个人名,便有一名军人出列,片刻已整齐地列作一排。      乔的眼神在大家脸上扫了一圈,命令道:      “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一边去,现在我们的身份只有一个——我们是机甲战士,是精英中的精英!此战只许成功,不许失败!”      “是,队长!”所有人齐刷刷行了个军礼。      人群散去,最终只剩乔、阿莫、马丁三人。      乔直直地探出右臂,随后黄、黑、白三只手紧紧搭在一处,突然重重向下一按,异口同声地吼出誓词:      “为全人类而战!”      三人又互相拥抱一下,便各自跑去机甲库准备。      忙碌的当然不止是他们三个人。      机甲作战看似是个人实力的展示,其实拼得是整个团队。除了机甲战士的操纵外,拼得更多的是钱,是技术,是后勤保障……      在机甲队紧张有序的忙碌之后,三只机甲依次从驱逐舰弹射而出,跨入茫茫宇宙。      阿莫跃出战舰只扫了一眼,不由轻轻咦了一声。      他太清楚己方伤亡,相比起敌人黑压压排列整齐的队伍,我方只剩小猫三两只,且还有两个拖油瓶飞船要照顾!      若非亲眼所见,阿莫都不敢相信在这样悬殊的情况下,我方竟还能攻出一个小口子,简直就是奇迹!      不等他多想,就接到了来自主舰的指令:      “驱逐舰和我一起为机甲队掩护,两个ER去给我拔钉子!AK辅助ER,机甲队务必撕开一条路!突击舰时刻待命,等我一声令下就立即保护飞船撤离,务必保证平民的安全!”      一语方罢,主舰和驱逐舰火力全开,掩护着两只商用飞船缓缓向着豁口处进发。      马丁一马当先冲了出去,阿莫和乔紧随其后,向着同一方向而去。      机甲战士的横空出世,似乎成功扰乱了绿星人的部署。      作为一只不具备机甲技术的舰队,绿星人对机甲战士怀有天然的敬畏之心,在实际对战中表现得有些手忙脚乱。      阿莫一眼看出对方的不坚定,两枚粒子炮便向敌方的驱逐舰射了过去。     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,马丁几乎同时向同样的目标,连发了四只有线式光束炮。      其实这种有线式光束炮的技术含量极低,却尽不住混合着粒子炮一齐来。      敌舰在拦下粒子炮后,无暇再做出更多反应,不由连吃两记。      偏偏这时,乔也过来补刀……      于是在绿星舰队环绕之中,在机甲的这个小范围内却实打实上演着三打一的戏码。      两位ER主攻,一位AK助攻加掩护,居然一出场就生生打沉了敌方一艘B级驱逐舰!      绿星舰队惧意更慎,硬生生被机甲队扯破了一道大口子。      “突围!”      随着大副简洁的口令,两只C级突击舰护着商用飞船火速冲出了重围。      与此同时,主舰志得意满地横在去处火力全开,阻住了众敌舰的去路。      “所有人给我死守三分钟,只要三分钟!一旦商船完成跃迁,一万条人命就保住了!”      这句话也正是所有人的想法,虽然三分钟在太空战中太过漫长。      可性命攸关,拼了命也得抗住!      当一支队伍有统一的信念,往往会创造出奇迹。      一分钟过去了,绿星舰队没有攻破。      两分钟过去了,绿星舰队还是没有攻破。      正当所有人咬住后槽牙死抗最后一分钟时,猛然只见一片艳丽的火光,一只机甲瞬间被炸成碎片。      数以亿万计的碎片飞溅开来,形成一片五彩的光晕,久久未曾散去……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卡得不要不要的,这才是自作孽,不可活! ☆、赌   “不要,马丁……”      机甲ER803驾驶室内的,乔眼巴巴看着好兄弟化为飞灰,忍不住泪如雨下。      刚刚他们遇袭时,马丁不顾一切将他撞飞,从而保全了太空总部研发出的这部顶配机甲——ER803。      他懂他。      换他是马丁,也会这么选择!      “主舰呼叫ER803,听到请回答。ER803在吗?主舰呼叫ER803,听到请回答……”      “乔在吗?我是阿莫,你那里什么情况?乔在不在……”      “滋滋滋……”      狼藉的机甲驾驶室内,来自各方的询问,伴随着系统故障的报警声吵成了一片。      对讲器早不知被震飞到什么地方,无法作答。      乔对于这一切充耳不闻,只全心全意探着脖子,用右边的那颗犬齿向手柄的一处凹槽瞄准着。      这是机甲“自动/手动”的切换键,只需大姆指轻轻一扣即可。      可身负重伤的他,全身上下也只剩牙齿能用上力。     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,然而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,他却一再失败。      不行,一定要快!      作为全舰的顶级的机甲,可不能成为舰队的累赘,反过来要大家保护他。      终于犬齿精准地抵住了那个点,狠狠咬了下去。      “系统收到驾驶员更换为自动驾驶的申请,请确认!”      乔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个五位密码,见面前屏幕左侧界面瞬间变暗。      他轻轻缓了一口气,幸不辱命!      只是不知战局如何?      乔留恋地望着驾驶仓的每一处,恨不得将这里的每一寸都深深烙印在心中,然而他的眼皮却越来越沉……      “主舰呼叫ER696,请协助驱逐舰收回ER803,收到请回答。”      “ER690收到!ER690保证完成任务,立即协助驱逐舰收回机甲ER803!”      初露锋芒的机甲队,协助主舰实现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守了整整三分钟。      然而机甲队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——      两位机甲战士壮烈牺牲,三只机甲仅存一只完好,一只完全报废,一只不知损毁程度。      地球舰队至此只剩主舰及一只B型驱逐舰、一只完好机甲,以及四千平民,如何全身而退?      这是摆在大副面前的一道难题!      然而与此同时,身处驱逐舰的陆英等人却浑然不知,茫然地坐在位子里等待着战争的宣判。      直到整个舱室再次振动不止,一片惊慌之中,众人才从广播中得知,是机甲重回舰体。      机甲队回归?      也就是说,战争结束了?      我们赢了?!      陆英紧紧攥住林青的手,正扭头要向莫其询问,却不期然对上莫氏爷俩阴沉的脸。      见二人神色不对,再联想到正在前阵迎敌的莫家大哥,她一句话哽在喉头,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。      这时,那双冰冷的手反过来裹住了她的拳头。      二人相顾无言,她却能感受到从大掌中传来的关切,将头轻轻依在略有些单薄的肩头,心中一片坦然。      反正绿星的阴谋已大白天下,星球交换计划也告破产,她能做的全做了。      就算死在当下,也没有什么可挂怀的了。      陆英的眼神凝视着那只包裹着自己的手掌,真的没有牵挂了吗?      不,她还太年轻,她还有太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过,她还……      她还不想死!     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,突然舰内的响起一个高亢的声音:      “最新消息,最新消息!两艘商用飞船在突击舰的护送下,已经完成跃迁。飞船安全啦,正在返回地球的轨道上!”      这消息如春雷一响,把整个舱室都炸翻了。      二十人齐齐欢呼的声浪,仿佛能把整个战舰掀翻一般。      要不是人人都被安全带死死绑在椅子上,陆英绝对相信有人能当场翻筋斗。      胜利的狂喜洋溢在每个人脸上,所有人都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,唯独莫怀仁笑得略有些敷衍。      陆英自喜悦中平静下来,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莫家二人的表情,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,心中隐隐担忧。      她正想和林青合计,手腕就轻轻震了一下:      【三艘商用飞船遇难,舰队损失一定更惨重!】      陆英轻轻颔首:“回来的机甲最好是加油的,不然……”     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,不想莫其还是听到了,冷哼一声:      “还加油?你当机甲是什么!”      “咱们有几只机甲?”      莫其脸色愈发凝重,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:“三只。”      陆英就算再不懂行,看他的脸色也明白答案,正待继续追问,却见仓门猛然大开。      一个小兵毛毛躁躁闯进来,大声问哪个是莫怀仁。      莫怀仁才一举手,他就旋风一般卷进来,拉起人就往外走。      他在战舰上如履平地,可莫怀仁却上了年纪,没走两步就险险和他一起摔倒在地。      莫其忙起身帮忙,两个大小伙子一边架着一只胳膊,这才把莫怀仁送出舱门。      陆英怔怔望向林青:“会不会是莫大哥……”      林青:“他也是机甲队的?”      “呃……”      陆英一头黑线,她只知道莫家大哥在这艘战舰上,却从没关心过人家在哪个岗位!      陆英细细回想了半天,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诡异之处。莫其极少提及他那位堂哥,这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。      二人焦急地等着莫家爷俩回来,打听战况,不想他们一去不返。      陆英和林青猜错了!      莫家爷俩被找去,不是看望受伤的莫大哥,而是机甲队总工程师请退役多年的大师出山。      是的,莫怀仁就是这位“大师”。      事情仍是因为顶级机甲ER803。      因机甲队能驾驭ER803的只有两个人,阿莫驾驶ER696,乔牺牲后,ER803就成了废铁。      偏偏AK机甲报废了,等于机甲队成了阿莫一个人的秀场。      当务之急是,必须让ER803效力。      可舰队的工程师能将ER803修复如实,却无法把其操控难度降下来,令其他机甲战士轻易上手,且保持水准。      碰巧机甲总工程师是莫怀仁的师侄,听说莫大师就在舱内,也不怕丢人,急吼吼将人请出来研究。      莫怀仁退伍已有四年,ER系列机甲又是太空总部高度机密,他对这款机甲的性能并不了解。      然而眼下可没有时间让他一一摸清细节,他纵有千般本事,此刻也只能宏观指导。      莫怀仁沉思良久才开口:“单纯降低配置不可取,我的意见是放弃ER的速度优势……”      工程师的队伍有些小小的躁动,终于有个胆大的小声抱怨道:      “这种主意我也会出!降低速度之后的机甲还算什么ER?哼,这种斤两也好意思叫大师。”      总工程师劈头盖脸就骂了过去,却被莫怀仁拦下来,不紧不慢地说:      “降速的确是糟蹋了这款机甲,可减配就等于把战士置身于敌人的炮弹之下。我们是为一线服务的,必须将战士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。”      另一个人质疑道:“放弃ER的速度优势,就相应降低了机甲的反应,也同样增加被敌人击中的风险。这两者有什么区别?”      总工程师这回没有阻止,两只眼睛紧紧盯在师伯身上。      “当然不一样!”      莫怀仁胸有成竹地笑道,      “绿星没有机甲。如果说他们此前并不看好机甲的作战能力,那么在我们以少胜多,成功送走两艘飞船后,他们还会不重视机甲吗?他们还会对眼前的两只机甲无动于衷吗?”      总工程师一蹦三尺高,失礼地指着师伯叫道:“啊!你是说……”      莫怀仁点点头:“对,我赌绿星人要活擒机甲!放弃速度,我们还有一线希望!”      总工程师的表情更加古怪,咧着嘴问:“赌?!”      “以我们眼下的兵力,除了赌,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?”      莫怀仁平静的一句话,把所有人问得哑口无言。      是啊,以一只剩主舰、一只B型驱逐舰、一只机甲的“舰队”,除了赌之外,还能怎么样?!      然而就在这时,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:      “放弃速度的ER,只是一只弱鸡。用一只弱鸡去赌,你们是不是也太乐观了些?”      什么人?      人们纷纷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,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站从阴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。      这是位典型的黄种女人,中等身材,顶着一张普通的脸,黑色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。      无论怎么看,都很难把这个形象与闯入者联系在一起。      总工程师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爬起来,指着女人噼里啪啦问了一串。      女人却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,只向众人浅浅一笑。      莫怀仁微微蹙眉,思忖片刻才迎上她的视线,问道:      “田中夫人,你对机甲有研究?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喵了咪,你的留言让我觉得我不是在单机~~~~~~ 为自己加油,胜利就在眼前! ☆、莫名其妙   “哧吭吭吭……”沉重的舱门再次滑开。      陆英伸长脖子望过去,见仍是那个毛毛糙糙的小兵,并不见莫家爷俩跟在身后。      才暗暗失望,又听到小兵高叫自己的名字,说是威廉队长有请。      威廉队长?      那不是这艘战舰最大的长官吗,找她做什么?      难道是莫伯伯出了什么事?      小兵急吼吼过来拽陆英,却被林青长臂护住,结结巴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。      偏对方只是个传话的,也不知情。      林青不再为难他,迅速除下安全带,拉着陆英一起离开。      二人随小兵左转右拐来到模拟训练区,远远见七八个人站在那边,莫家爷俩赫然在内。      越走越近,陆英慢慢觉得身着机甲战服的人有些眼熟。      细看不是田中夫人,又是哪个?      她讶然问道:“田中夫人,你怎么在这儿?带孩子的不是全安排到商用飞船上了吗?”      田中夫人依旧客气,用九十度大鞠躬致谢。      陆英左右看了看,指着自己的鼻尖:“谢我?!”      田中夫人点头道:“是的。外子与绿星人同归于尽之后,我非常茫然,不知该何去何从。那时多亏陆英小姐的点拨,才让我如梦方醒。你是无心之言,于我却有如当头棒喝一般,特意请你过来致谢。”      陆英摸着鼻子想了半天,也不记得她和田中夫人说过些什么。      事实上,她的确没和田中夫人说过话。      当时,她与林青接应制衣厂的人回来,人们除了感激陆英、林青和莫氏爷俩出手相救,更多的还是谩骂。      奇怪的是,比起骂绿星人,志愿者骂得更多的是球联体。      然而不久人们就发现,领药、找医生、排座位……所有一切大事小情仍要仰仗球联体的安排。      于是,人们的怒火便很快从球联体,尽数转移到了“亲绿派”身上。      在大家眼中,要不是“亲绿派”阻挠,他们早就跟莫其逃出去了。      从这个假设推导而出,人们根本不在意田中信一的牺牲。毕竟没有他的阻挠,他们也不会遭遇到绿星部队。      由此,坚决亲绿的田中信一,自然而然地成了众矢之的。      田中夫人在人前抬不起头,连取伤药都被挤到队尾。      所有人似乎得了集体失忆症 ,忘了她才是那个拖着激光炮为众人断后的英雄。      田中夫人自知罪孽深重,既然丈夫铸下大错,她不担谁担?!      为了双胞胎儿子,她决定忍辱负重,像狗一样夹着尾巴活下去。      直到她带着孩子去登记坐位,听到了陆英的一席话……      按着球联体的原则,所有七岁以下儿童及七十岁以上老人,都可以和家人一同被安排到商用飞船上。      田中夫人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家排除在外,以他们家的情况,只要能回到地球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,别的不敢多想。      然而,像她这么知足的人却不多。      一位八岁孩子的母亲向陆英提出质疑,她指着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揭发,称孩子的父亲是“亲绿派”,曾经为虎作伥,根本没资格坐商用飞船。      而被她揭发的一家三口垂着头,连口大气都不敢出。      周围的人们纷纷呼应,七嘴八舌要陆英为那个八岁孩子的家庭登记。      陆英举起双臂稳下秩序,大声道:      “我有两句话:第一,我现在协助球联体办事,一切都得按着球联体的规矩走,你们不服就去找球联体总部。第二,我倒想问问你们哪个不是亲绿派?搞笑!不是亲绿派,来绿星干吗?咱们这些人都一样,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!”      一句话把众人问了个哑口无言,半晌没人回话。      八岁孩子的母亲却不肯罢手,嚷道:      “话可不是这样说,我家是被绿星人骗来的!当初得知绿星的阴谋,我们可是跟莫老先生走的第一批,这能比吗?”      见周围有再次躁动的趋势,陆英把小脸往下一沉,怒道:      “呦呦,还和我论上批次了。你这话说得我直后悔,真不该冒险去接你们,不然我们几个岂不是能在商用飞船上打着滚睡觉了?至少不用听这样的混账话!你也不过比那家先走了一步,这算是什么大功劳,连战舰都装不下你了?”      别看她年纪小,这几句话噼里啪啦一说出来,在场的人全被她震住了。      广场上的七千人,哪个不识得陆英、林青、莫其三人?     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,在父母双亡后,一个人钻到禁林深处,与林教授一家共同挖出绿星人的大阴谋,谁敢不服?      更何况陆英、林青、莫家全不坐商用飞船,而是去挤战舰。      真正的大功臣都坐战舰,谁还有脸再闹?      八岁孩子的母亲仍念念有词,一脸不服气的样子,也完全不在乎别人能看到。      陆英深知这世上有的人只知有己,不知有人。和这路人根本说不通,只能来硬的。      不过考虑到在场的人这么多,倒也不妨多说几句:      “中国有位圣贤说,人恒过然后能改。是人就难免犯错,关键是怎么改?我第一次看到圣树时,被其外表所惑,累得母亲为救我命丧禁林。我注下大错,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!要是我父亲也像刚才那位母亲一样,因此把我打入另册,把我当成罪人,就没有现在的我!”      陆英这是第一次谈及那个夜晚,虽隔了这么久,心仍不由一阵阵绞痛,连手指也克制不住地发抖。      她环视一周,继续说:“耶稣救□□的那则小故事,大家想必都知道吧?我把那句话转送诸位:你们谁到现在为止没有犯过错,就可以到我这里来登记!”      一行泪从田中夫人眼中滚落,她定定望着陆英说:      “我们错了!外子崇拜绿星文明,认定这是拯救人类的唯一法门。我们虔诚地学习绿星知识,痛恨一切违反绿星人命令的家伙。我们怕人类的不当行为影响绿星人对我们的感观,我们做了很多愚蠢的事情,我们……”      田中夫人终于说不下去,紧攥着的两只拳头不住颤抖,突然拔高了两个调门吼道:      “可绿星文明是假的,他们救不了地球,也救不了人类!他们是骗子!你说得对,人恒过然后能改,我现在就要亲手改正这个错误!”      陆英看了看她身上的机甲战服,也学着日本人的样子,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。她缓缓起身后,郑重地问:      “你叫什么名字?以后若有人问起那位战胜绿星人的女战士叫什么,我总不能说她叫田中夫人吧?”      田中夫人微微发愣,脸上绽出一抹微笑,艳如桃李:“美奈子,我叫田中美奈子!”      “美奈子,干巴爹!加油!”      美奈子攥紧拳头在脸侧晃了晃,微笑而去。才走了两步却又猛然转身,向莫怀仁深深一躬:      “我代表所有机甲战士向你表示感谢。谢谢你的那句话——工程师必须将战士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。我很开心能在有生之年,遇到这么好的机甲工程师,你让我感到很……温暖,谢谢!”      陆英直觉这段话大有文章!      然而,莫怀仁却并不多说,只温和笑道:“谬赞了!我年轻时也更加关注机甲本身,呵呵,直到我儿子当了机甲战士,我才慢慢修正过来的。”      美奈子先是一怔,随即展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      陆英望着美奈子的背影,想着得找机会撬开莫其的嘴巴,问问生命安全放在首位是几个意思……      等等!      她好像落下了什么关键的东西!      陆英飞速把二人刚才的对话又在脑子里回放了一下,突然间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事。      不是吧!      莫伯伯的儿子是机甲战士,还在这艘驱逐舰上,关键是他还姓莫!      我的天,啊啊啊啊啊!      陆英看看莫怀仁,又望望他身旁的莫其,长得不像啊?      莫名,莫其……      陆英突然扭头看向莫怀仁,结结巴巴地问:“莫伯伯,那个,你儿子叫什么?”      可能是她神情恍惚,这句话问得细若蚊鸣,老爷子根本就没听见,而是和林青感慨着:“可怜啊……”      陆英不知道他们在说谁,她现在根本就没心思关心别人好吗?      可她很快发现,自己根本插不上嘴,所有人都好像刚打完鸡血似的。      “不是一般强,是太强了!一个女人居然在模拟机里打破了阿莫的纪录!太可怕了,那可是阿莫的纪录啊!”      “日本人太阴险了,居然在背地里搞这种恐怖试验!”      “可是这种方法一旦成功,就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,这将完全淘汰……”      “……”      这些人好像在说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,可是陆英根本不在意。      她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莫其,蹿上前把他拉到背静处问:      “你大哥就是阿莫?”      莫其瞪着眼问:“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?我们的名字多明显啊:莫名,莫其,莫妙,合起来就是莫名其妙啊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天啊,我好像收到地雷了! 然而绿江网页又抽了,完全打不开、看不到。 谢谢梨子,爱你,MUA~~~ ☆、撤离   美奈子的操控能力得到认可,因此代表地球最高水平的ER803未做任何调整,全面维护后,便弹出了驱逐舰。      “主舰呼叫ER803,敌舰正在对ER696实行诱捕,请全力配合ER696缠住敌舰,掩护主舰撤离。”      “ER803收到,保证完成命令!”      自潜入驱逐舰的那一刻起,美奈子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。      这一战,是为了挽回他们的错误。      这一战,更是为了儿子。她希望孩子们能挺胸昂头地活着,不必怀着原罪,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!      望着成排的敌舰,美奈子不由苦笑。      当初冒死逃离秘密培训基地,与丈夫隐姓埋名六年,想不到等待她的依旧是机甲战斗。      不同的是,这次是她主动请缨!      是她选择潜入驱逐舰,是她选择披挂上阵,是她选择弥补过失,是她选择为儿子一战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是她心甘情愿。      美奈子敛一敛心神,瞬间将脑子腾空,忘记儿子、忘记丈夫、甚至忘记自己是谁,只将所有的触觉、听觉、视觉全部与ER803融为一体。      这一刻她就是ER803,ER803就是她。      出击!      美奈子的每一个动作都似千锤百炼一般,完美、精准的几近机器人,然而只要细看,又不难出中期间的差别。      她有着人类独特的狠辣、决绝与嗜杀!      “靠,你刚才那下太帅了!我是阿莫,ER696的驾驶员,欢迎新伙计!”      “喂喂,新人技术不错,咱们搞个小配合吧!”      “……”      美奈子很不适应这个队友,太聒噪了!      她没有过类似的经验,她的队友是竞争对手,是敌人。      基地里的准则是:只有你死,才有我活。      在25岁逃离炼狱之前,她是踏着一具具队友的尸体活下来的,她的字典里没有配合,只有杀戮!      该死,怎么才能让那笨蛋闭嘴?      她不可能因为一个白痴,就切断语音联系。      孤身在宇宙中战斗,保持与主舰的信息畅通是生存的必须。失去了那条联系,就成了无本之木、无源之水,只会迷失在茫茫宇宙中。      美奈子不想得罪机甲队的核心人物,忍无可忍地应付道:“和你打个赌,看谁先拿下对方的B级输出!”      “OK!”      世界终于还给她一片安宁。      美奈子轻轻吁了一口气,熟练地操作着机甲,闪避开敌方密集的进攻,迂回地向敌舰贴近。      ……      “漂亮,太他娘帅了!”紧盯着ER803的大副挥拳吼道。      这就是从天而降的大救星!      啧啧,这女人不止技术好,作战更是少见的凶狠、刁钻、毒辣,完全是豁出性命不要的打法。      大副令人接通了威廉的线路,抓起通话器直接下令:      “主舰有四千平民,我先撤,你掩护!给我盯死那两只机甲,一个也不许留给绿星人。我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,你明白吗?”      威廉队长:“明白!逼不得以,我会亲手打掉机甲,决不留给绿星人!”      大副眼中闪过一丝不舍,掐断信号后立即下令撤离,随时准备开启跃迁模式。      威廉队长率领驱逐舰冲上前,火力全开,疯狂拉仇恨。      然而这一切变动全然不在美奈子眼中,她早就杀红了眼,一门心思对付眼前的敌人。      她心中没有胜负,只有生死。      无论对手多么强大,无论是否以寡敌众,只有活下来才是真理。      美奈子如入无人之境,越战越勇,身体的潜能一而再、再而三将她从濒死的险境中解救出来。      然而终究寡不敌众,就在她凭着多年积累地直觉,险险避开一枚粒子炮之后,眼睁睁看着呼啸而来的镭射炮,已经没有时间避开。      即使如此,美奈子仍是不肯放过对手,她不闪不避,照着对方就是一记原子大锤。      等她操作完大锤,镭射炮已到眼前。      美奈子安详地闭上双眼,等待着死神的降临。      能做的已经全做了,她甚至为孩子们塑造了一个英雄母亲,令他们可以扬眉吐气地度过一生。      至此,她了无遗憾。      然而该来的没有来,当美奈子再次睁开眼,看到的却是另一具机甲,她被队友救了。      队友救了她的命?!      这种认知瞬间毁了她的三观,不过即便在这种蒙圈的处境下,美奈子的四肢仍敏捷地反应着,ER803的攻击没有丝毫懈怠。      “伙计好样的!你攻左,我攻右,往死了拖住!拖住他们,让主舰撤退,明白吗?”      美奈子机械地点了一下头,可“明白”两字却被她咽了回去。      在这种敌我高度悬殊的处境下,他们两的机甲只能被主舰舍弃,可是为什么,为什么他的口气中没有半点勉强?      如果不是考虑到儿子们的前途,不是想用鲜血洗刷耻辱,她才不要死!      他既然救了她,为什么还一往无前地选择死亡?      仅仅不过几秒钟,美奈子的心中却突然产生了求生的本能,她不想欠这个“伙计”一条命!      在阿莫的战术指挥之下,两只机甲越拼越勇。      直到主舰“嗖”的一声冲出重围,瞬间消失在眼前。      “成功了!主舰跃迁了,咱们撤!”      撤退?      美奈子微微一愣,她的人生没有撤退二字,退去哪里?      没时间多想,她盲目地相信着这位未曾谋面的队友,随着他走!      然而,当他们不再恋战,想要撤退时,绿星的舰阵终于黑压压地迫了过来。      地球人可以走,但两只机甲却必须留下!      绿星人第一次亲眼看到机甲的巨大杀伤力,下定决心要抓住机甲。      抓住机甲,就握住了向更高一阶战斗实力跨越的钥匙。      绿星人势在必得!      而驱逐舰内却是乱糟糟一片,主舰明明跃迁了,却不知为什么切断了与驱逐舰的联系。      主舰失联,威廉异常暴躁。      手下急急报道:“队长,绿星人动真格的了!两只机甲处于危机之中,要不要开炮?”      威廉暂时放开联络官,恶狠狠望向机甲战斗的场面,细细问起两只机甲的各项系数。      所有的回答都指向一个答案——两只ER已是强弩之末。      威廉狠狠揉了揉眼睛,疲惫地询问是否联系到主舰,得到的消息仍是否定的。      他突然一把掀起自己的帽子,狠狠往地上一甩,吼道:“我威廉绝不向自己人开炮,给我追上去,收回两只机甲,直接跃迁!”      “可,可是队长,舰长的命令是……”      威廉一个肃杀的眼神给过去,冷冷道:“我的话不管用?”      见那人被自己的低气压震慑住,他反而又软下几分,在指挥各部驱舰迎机甲的间隙解释道:      “主舰失联这么久,已经凶多吉少!既然没有主舰可以守护,何必还要向自己人开炮?总之能救救,大不了抱团死在一起!”      “可直接跃迁太危险,我们现在还不掌握……”      “没有可是,这是命令!ER再牛逼也能做出来,机甲战士和你我一样,全是血肉之躯,死了就活不过来了!给我上,能救一个是一个!”      这句话狠狠地砸在每个人心中,在坐的不是含羞带愧,就是被激起满腔血性,势与绿星人拼个你死我活。      威廉威严地扫视一圈,向诸人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:“通讯官联络ER,防御官打开捕捉器,随时待命!武器官……”      黑压压的绿星舰阵前,孤零零的驱逐舰,探着两只长长的捕捉器疾速而来。      这情景活像一只嗑了药的螳螂,举着纤细的长臂,挡在火车头前。      绿星人被驱逐舰搞得有些蒙,明明已经放了地球人一条生路,为什么非要如此有存在感地跑到眼前作死,有什么阴谋?      绿星主帅微微一笑,摆手叫停。      主舰都跑了,他倒要看看这只小小的驱逐舰过来,到底要耍什么幺蛾子。      不想就在这片刻的熄火空档,驱逐舰伙同机甲同时展开了一场近乎自暴自弃地疯狂进攻。      随后他们在一片炮火的包围中,竟大喇喇地跃迁了!      开玩笑吗?!      世上一切的逻辑和理性完全消失,摊在绿星人眼前的是红果果的疯狂,这群地球疯子居然在对方的攻击过程中跃迁!      这这这……这是地球式的集体自杀?      所以那只驱逐舰跑过来,只是要和两只机甲一起送死的?      绿星主帅悔得肠子都要青了,他为什么要叫停,应该一早打碎了那只可恶的驱逐舰。      他的机甲,明明近在咫尺,居然被他亲手炸飞了!      主帅默默吐了一口老血,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发出命令让人回击,然而面对那么疯狂的进攻……      驱逐舰一定把所有的武器全放出来了,失策!      他不知道他的对手是疯子!      黑压压的绿军舰队,嗫呆呆蹲守在地球机甲消失的地方,原地待命……       ☆、大结局 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陆英紧紧攥着林青的手,迎接着没完没了的震动、撞击。      此前他们收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:战舰即将跃迁,请大家背好安全带。      跃迁吗?      陆英没有过相关经历,不过从她可怜的知识储备上看,跃迁似乎不是这么个路数。      现在的情况,倒更像是中弹!      无尽的黑暗中,只有那只微凉的手掌令她略略安心,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孑然一身。      突然之间,空气好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,周遭的氧气猛然变得稀薄,她的整个肺好似被挤压成一张薄薄的纸片。      窒息!      恐怖而又无力的窒息感越来越强……      在昏死过去的前一刻,陆英只有一个感受。她的身体好像被一辆辆坦克轮流碾压过去,身上每一节骨头都被碾碎了!      不知过了多久,她再次睁开眼,对上一双熟悉的丹凤眼。灰色的眸子闪耀着宝石般的华彩。      “醒,醒了?好消消消息,跃迁成成成成功了!”      陆英正待发问,却觉得肺部辛辣异常,嗓子干涩得有如沙纸一般,每喘一口气都嘶嘶啦啦的痛,更别提开口说话。      补充了一些水份后,她才抬眼细看舱内的情形。      光源只开了三分之一,昏暗的光影中,很多人似她这般歪歪斜斜地或躺或卧,四处全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。      看来是跃迁后的普遍症状,她应无大碍。      所以说跃迁成功,他们安全了?!      陆英心中涌起劫后余生的狂喜,挣起身四下张望却不见莫其,忙咽了口吐沫润喉咙,才要艰难地开口,就见腕式翻译器已赫然被举到了眼前:      【找莫家人?】      陆英忙不迭点头,费力地将翻译器戴回手腕上,才扣好带子就发现了新消息:      【莫其和他伯父一起看阿莫少校了,放心,只是轻伤!两位机甲战士也都平安回来了。】      陆英长长吁出一口气,平安就好!      随着她神情好转,林青的眼眸却猝然暗了下去。长指娴熟地猛个劲敲击,可翻译器上却仍旧干干净净的,半个字符也没出现。      陆英有一肚子的话要问,偏他删删改改的,不知在瞎忙胡些什么。      她冷不丁出手把输入器抽过来,只匆匆看了一眼,不待看清任何内容又被对方夺了回去。      林青气呼呼背过脸不理人,陆英舍脸拽了他袖子几下,丝毫没反应,只好悻悻收回手。      按下舱内的小儿女不谈,队长威廉此刻正郁闷地揪着头发。      本来就不多的金发,几乎快要被主人拔光了。      驱逐舰的确是跃迁了,只不过也同时被绿星的各色炮弹喂了个肚圆。      虽然凭借着霸道的防护盾得以保全,却严重偏离轨道,进入人类的未知领域。      简单说就是:他们迷路了,找不到回地球的路。      而这还不是最挠头的,续航才是关键问题!      自从主舰跃迁后便与驱逐舰失去联系,驱逐舰一下成了被硬生生切断脐带的初生婴儿,燃料、水、食品等等供给没了来源。      饶是早早开启了节能模式,可按后勤报上来的数据测算,至多只能维持七天。      七天之后怎么办?      威廉不到四十岁,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兵。自军校毕业就一直在一线与海盗对战,说来也算是个主意多、见识广的。     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就算他身经百战,也没了主意。      威廉实在憋不住,终于下定决心去找阿莫诉苦。      凭什么他在这里焦头烂额的,一起兵变的小兄弟却舒舒服服地养病?      于他而言,找个新兵蛋子一起想法子的确跌份。可不知为什么,威廉就是觉得那小子能行。      他一进门就后悔了,除了伤员外,病房里还有机甲总工、莫大师父子,还有那对大名鼎鼎的禁林英雄。    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讨主意,实在很没面子!      可事已至此,威廉索性抛下所有面子里子,不要脸地说:“当初咱哥俩一起兵变,这事你可得负责到底!”      对于这个难题,阿莫似乎已有想法,把主意打到了海盗的头上。      威廉叹道:“这事儿我也想过,可驱逐舰的武器储备所剩无几,要是遇到稍微强些的海盗,不一定打得过。”      阿莫倒是胸有成竹:“还有机甲!ER系的高端武器打光了,可AK的基础武器还没怎么动用,用它对付海盗绰绰有余!”      威廉激动的小眼神飘向总工,对方立马拍着胸脯担保没问题。      方案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。      按照林青的建议,战舰模拟商用飞船制式发出求救信号,引诱海盗就范。      也是驱逐舰鸿运齐天,仅仅第四天就迎来了一小股海盗,两只机甲出手,分分钟就搞定了,且收获颇丰。      得了充足的补给,驱逐舰开启了对新世界的探索。      当然,探索工作不耽误他们搂草打兔子,只要遇到海盗就洗劫一番,小日子倒也过得不错。      战舰上的大都是“老水手”,适应能力超群。      余下的十多名外来户几乎一码儿的军属,在这样的大劫难中,能和亲人守在一起,就非常满足了。      比如莫家,除了莫其的双胞胎妹妹——莫妙外,一家人几乎聚齐了,成天开开心心的。      陆英经过绿星的历练,心理素质也颇为过硬。      反倒是林青有些适应不良,三天两头犯些小别扭,心情时阴时阳的。      这天,这位爷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机器,处处躲着人。      陆英见不得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,完全不懂得找朋友宣泄、疏解,看着就叫人心疼。      她把那只闷葫芦逼到走廊的墙角盘问。      因这条走廊的尽头是指挥室,一向少有人来,倒也不怕别人打搅。      然而没想到,无论她如何晓之以理、动之以情,林青始终半垂着头,沉默以对。      今儿陆英也不知拧了哪根筋,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。     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,林青终于被她逼得无法,嗫嚅半晌,红着脸问她是否爱慕阿莫少校?      陆英微微一怔,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僵在当下。      她在感情上有些迟钝,可又不是傻子。人家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      此时再翻过头来细想,一桩桩、一件件都有了答案。眼前这家伙的确是从阿莫出现后,才开始折腾起来的!      察觉到林青直剌剌的目光,陆英倒生出几分悔意。没想到今天搬起石头,倒砸了自己的脚。      她对他自然有情,只是这份感情有些复杂。      遇到他时,是她一生的最低谷。父母相继辞世,她被迫躲入处处危机的禁林,孑然一身,对林家颇有些依赖。相处不久之后,林家又遭大难。同样的命运将二人紧紧拴在一起,一路上相扶相携走过来……      陆英很迷茫,她分不清两人间的情义到底是爱情,还是友情,甚或是亲情?      乱,好乱!      可事情已经摊牌,又是她执意逼出来的,总不好退缩。      陆英无视对方背后的意思,只老老实实回答明面上的问题:“初中时我就是阿莫的粉丝了,他和普通明星不一样,他……”      而与此同时,走廊尽头的指挥室内,所有人都陷入到极度的狂喜中。      屋里反常的安静,落针可闻。     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屏幕上的星体,没人说话,没人出声,仿佛只要轻轻呼出一口气,就能把这颗星球吹跑了似的。      没错,在驱逐舰探索了58天之后,他们终于找到了一颗可以着陆的星球。      这是一颗与地球有着八分相似的星球。      因地表覆盖着大面积的水,远远看过去呈宝蓝色。它宛如嵌在茫茫宇宙中的一颗璀璨的蓝宝石,正如很久很久以前的地球那样。      不知过了多久,不知是谁的一声欢呼,引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喊,屋子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声浪掀翻。      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后,最终决定由ER696先行探测地表数据。      说干就干!      每个人都迫不及待,恨不得亲自去勘探。      莫其挽着大哥的手臂,被另五六个人兴冲冲地簇着向外走。出门还没走几步,却无意撞到楼道中拥吻的情侣。      二人如痴如醉,如入无人之境。指挥室那么大的动静居然充耳不闻,直到此刻才尴尬地分开。      一时间,口哨声、笑声、嘘声、笑骂声四起……      莫怀仁看着这个小插曲,不由指着总工笑道:“孩子们长大了,我怎么能不老?呵呵,以后这个世界就是你们的天下了!”      机甲总工摆手笑道:“别别别,还是算了吧!我倒是希望咱们这些吃战争饭的早点靠边站。如今发现了蓝星,我倒希望日后是科学家的天下,由此进入科技时代!”      威廉抓过太空帽,小心翼翼遮住头顶的斑秃,吩咐手下帮他带两个小时班。      他回身关门之际,突然向二人霸气侧漏地说道:      “你们两个老家伙就别瞎操心了,告诉你们记清楚了:今后五十年,是人类大繁殖时代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完结了,好开森! 这本写得太艰难了,字数虽少,可数据差啊! 多亏作者坑品好~~~ 哈哈哈哈,多谢一路上陪伴的小天使们,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,这本真的百分百坑了! 总之这本就这样了,下本再约哈~~~~~~~~~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